其实她今日粘着谢氏就是因为杜云壑,她总觉得雷洽有些奇怪,但这不能让谢氏知道,让她操心,她随手翻起旁边的账本:“娘可真辛苦,要是换成我,头都要看大了呢。”
密密麻麻写着支出收入,也不是夸张,当真是瞧一眼就心头发憷。
可一旦为人妻子,哪里能置身事外,什么都不管?
谢氏道:“等天再暖一些,你也得学着看这个了,哪怕头大也得要看。”
杜若忙合上账本。
“你要是学不会,将来夫家的管事或许会用这个来拿捏你,你完全蒙在鼓里,哪一日家里就被掏空了。”
听着真是吓人,杜若道:“我找个账房先生嫁。”
谢氏噗嗤笑起来,伸手戳她脑门:“尽会胡说,你堂堂国公爷的女儿能嫁账房先生?被你爹爹听见,定要生气的。”她打量一眼宝贝女儿,“瞧你又不知害臊了,不如与为娘说说,可曾想过要嫁什么样的公子,像管大公子……”
“娘,我不跟你说了!”杜若脸腾地红了,侧过头假装去看案台上摆得一盆杜鹃花。
那杜鹃是复瓣的,颜色深红,很是艳丽。
见她害羞,谢氏摇摇头,又去看账本。
屋内一片静谧,只听到翻书页的声音,杜若手撑着下颌,脸还是红红的,那什么管大公子,她就见过一面,总不至于就要定亲了罢?她是一点都不了解呢,可好像很多夫妻成亲,都没有那么熟悉的。她忽然有些羡慕杜蓉,杜蓉就跟章凤翼两情相悦,知己知彼,要是她嫁人之前也有这样的人就好了。
可惜她好像没有谁是非嫁不可的。
她伸手去摸摸那红色的花瓣,瞧见手背上粉色的痕迹。
是刚才宋澄把胭脂弄在上面的。
她又缩回来。
天色渐黑,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候,谢氏催着杜若先吃,她也不肯,一直听到门房的小厮禀告说杜云壑回来了,她才飞奔着出去。在月光下,她跑得极快,而杜云壑走得极慢,父女两个在二门那里相遇。
杜云壑穿着玄色的衣袍,面色冷肃,他的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上。
就在刚才,这剑鞘中的长剑才饮了热血。
好似鼻尖还能嗅到血腥味,他颊边的肌肉忍不住跳了一下,他一步步的查,最终查到今日这结果,心中实在是满溢着说不出的悲凉。
难怪贺时宪连尸首都没有,齐伍与陈士古把他毒杀了,扔在宣城外面的尸海里,谎称贺时宪被大周的军队斩杀,他们来不及挽救,齐伍甚至为此还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刀,留下了很重的伤。
可他什么都不知,还为贺时宪的英年早逝而伤怀。
他就这么蒙在鼓里,看着齐伍跟陈士古步步高升,成为赵坚最信任的心腹大将!
他甚至还看着贺玄早早就去打仗,为赵坚效力。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羞愧,以及愤怒。
那种情绪扑面而来,好像寒冬冷冽的风,映着他充血的眼眸,将杜若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她站在那里,抬头看着父亲,再也不敢往前走一步,好像会怕被那风刮到,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