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马转脸去看一旁的彦华尊神,只见那尊神身形一隐,门都不用开直接便进了院里的另一件房。
景卿:“……”
清河(二)
景卿干笑两声,道:“师兄来得好早。”
景宏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比你来得稍早些。”
他说完,又盯着景卿看了一阵子,淡声道:“你身上的印契还没结完?”
景卿脸上一热:“还、还没。”
景宏点一点头:“那位尊神只是将你一直带在身边,你对他的感觉是不是喜欢我自然不知晓,但你要清醒些,毕竟他是尊神,虽然你已经登仙,但却依旧是云泥之别,其间相隔太远,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补齐的。”
景卿杵在院子里,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一时之间十分尴尬。
景宏冲他摆了摆手,道:“上界仙君过来还要两日,其间早修晚修都是可去可不去的,你可以去别处,两日后辰时大典,记得回来就行。”
景卿看着景宏推门进了屋里,一时间如遇大赦,立马便折身钻进另一间房里去。
那尊神正靠在窗边,转脸来看他。
景卿局促咳嗽一声,道:“下面不是四五个小仙一道么?怎么这小院里就安排了我跟景宏两个人?”
玄尘道:“你身上是本尊的仙缘,打登仙起就是顶得仙君的名号,跟他们仙位不一样,自然不该住在一起。”
景卿被他说的一愣,半晌眨一眨眼,问道:“那景宏也是仙君?”
玄尘点一点头,“他长进很快,不过身上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玄尘道:“七情六欲不全,应该是用术法抽出来一些封住了。”
这法子景卿是听说过的,不过很少有人实行就是了,许多人修仙说到底还是为了长生不死日日享清福的,这样虽说能让修为日日精进非凡,却因为七情六欲不在身上每一日都味同嚼蜡,实在跟苦行没什么区别。
景卿抿一抿嘴,他刚刚只觉得景宏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奇怪,现在知道原委倒是觉得更奇怪了,实在不知道景宏现在还要做到这一步是图的什么。
不过本来今次到清河门来为的就是理清楚这里跟邪君到底有没有关系,两人自然不会在这间小院里久留,不多时便从后墙翻了出去。
现在清河门上下最忙的当数门口和山下,几乎家门中所有的修士都在那两处忙活,两人在周遭浅山上转了一趟下来,连人也不曾见到几个,更不用说受阻。
两人一直转出很远,一路都是仙家气泽,然而却忽然在密林里看见一处破落的院子。
然而院外的阵守却十分新鲜,像是有人不久之前才布下的。阵上咒文繁复,虽然并无邪气,却不见上头有清河的家纹。
玄尘指尖一晃用一重阵法将院外的咒阵压了下去,四围的结界被被压在阵法之下一低再低,景卿便觉得院子里忽然有一股阴邪之气缓缓漫了出来。
玄尘冷哼一声,在外面又添了一重结界,“胆子真是大得很。”
院里有一口枯井,邪气就是从里面出来的。
景卿站在井口往下看了一眼,见里头仍有一重结界封着,知道井下定然是邪气冲天,便知道那邪君一定是跟这清河门有不小的关系了。
玄尘封了景卿身上的几道气穴,而后破开结界,带着他直接跳了下去。
两人落地时没什么声响,井显然已经被收拾过了,底下灰砖暗道修的十分宽敞,两人走进去头也不用低。
沿着暗道往里走了一阵子,景卿只觉得阴风一阵一阵凌厉逼人,不多时眼前暗道忽然一下变得十分宽敞,四下有些幽蓝的冷火,照着周遭岩壁只觉得影影幢幢看不甚清晰。
景卿转脸去看一旁的尊神,压低了声音问道:“这里可有什么阴鸷的邪祟?”
玄尘点一点头,手指在半空里画一道净火咒,“全是尚未回魂的凶尸。”
他话音才落,一股净火忽然从半空倾泻而出,流水一样眨眼之间就铺满了眼前的地面,而后其中一股向前流去,剩下的则开始沿着四下石壁往上蔓延。
一片火光里,景卿看见岩壁上一层一层的“台阶”直到洞顶,每一层上靠近岩壁的一面都凿着佛龛一样的浅槽,一具一具的尸体僵直站在那些浅槽里。
这处洞穴极深,显然是已经将上边的山挖空了。从下往上看一层一层的尸体,景卿心中一阵战栗——在他能看得清楚的地方,清一色都是些体格健硕的年轻人。
死去很久的人是没法拿来炼尸的,凶尸更甚,炼尸的时间只有死后的三个月。可三个月内新死的人,就是将整个钱塘连同周边几个大郡挖个底朝天也凑不出这么多来。
净火烧了许久才烧到洞顶,现在洞里劫灰当真像鹅毛雪片一样,洞壁和洞底现在也已经积下了厚厚一层。
前面分出去的一股净火现下已经灭了,两人沿着前面暗道走出去,一路上像刚刚那处的地方还有两个,不过规模要小些,地上的劫灰并没有那么厚。
洞里还剩有许多符纸,景卿拿过来看一眼,上面的咒文画得周正考究,行笔流畅,一气呵成,所有薄弱之处都回笔加了修补。
景卿眼睛倏而睁圆了——这咒文他从前见过!
他头一回收魂碰上的那个回魂女尸、满是凶尸的山洞、御尸人、纵横交错的通路、活尸……他脑仁一颤,拉住玄尘的袖子急道:“是那个人!我们最开始就见过他!”
玄尘回头就着景卿手中的符纸看一眼,过了一阵子才道:“这不是那个人,虽然笔法一样,但路数不同,应当在他的身子里住着其他人。”
景卿听完这话的时候脑子里忽然电光火石的一闪,直接便开口问道:“穷奇……他死了么?”
玄尘道:“身上邪气散尽,元丹尽失,原身已经消散无存。”他说完,顿了顿,又道:“但恐怕是有意为之。”
景卿一惊之下灵台变得十分清醒,听完那玄尘所说,他忽然意识到这里应当还有两位邪君:穷奇和饕餮。
其实邪君并没有什么内斗,邪君梼杌被杀之后至少混沌和穷奇已经形成了结盟,为的就是杀了玄尘拿回那道原本带在梼杌身上的邪神的残魂。
这样想来穷奇是自愿为之,混沌也并非贪婪无度。这里有两重保障,混沌不死,那穷奇便拿回元丹继续用别人的身子活下去;如果混沌死了,那么他便从仙门里布一张大网,东海水君是水管大帝的长子,天帝长孙,只要他在清河门,便有机会将上界封着的邪神的其他残魄放出来。
景卿想着就觉得背后发寒,不觉拉紧了玄尘的袖摆,觉得这里是一分一秒也呆不下去了,急道:“我们先出去,出去再说!”
玄尘没说话,将人打横抱进怀里,转瞬便已经在井外,他只在院里一点,起落之间手上指法变换,收了放在院外的阵法与结界,身形一掠直接便带着景卿回了山上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