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卿干笑两下转过身去,借机四下看了一圈,见身后一处竟隐约像是有仙家灵泽,心头一喜,啪啦啪啦打起算盘来:这灵泽虽有些飘忽,但对于一块点心来说代价就已经够了,再者就算这女妖道行够高,不惧怕这一点仙家灵泽,但到那了时她眼里看见的就该是这位仙家而非自己这一无是处的小道士了。
盘算完,景卿佯作恍惚往前走了两步,赞叹道,“佳人娇颜,当真倾国倾城之貌。”
女妖看人像是要上钩,更将身子放低,十分婀娜地靠在船上掩唇娇笑,“人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小郎君还不快些过来?”
景卿见她松了戒备,立马瞅准时机将符纸往外一抛,用一个入地的咒文将她困住,提一口气转身就往身后林里钻。
那女妖惯会勾引男人,突然见到一个不上钩的一时有些愣神,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有东西从地下将她缠住了。
女妖二指一挥破了地上的禁制,看着山上的灵泽冷笑一声,阴恻恻道,“小郎君未免也太小看奴家了些。”
景卿提着脚上的力气一路狂奔,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前几日道长通悟时在自己身上护了一缕仙元,他自己虽没什么感觉,但在这女妖眼里,别说是眼前仙山,为了这样一块肥肉,就是刀山她也上得。
景卿跑得气喘吁吁,一转头却见那女妖在身后紧逼上来,只觉得一瞬间身上寒毛倒立,忙甩出一道符纸在身后筑一道结界,拔腿便往灵泽深厚处跑。
方才一番折腾景卿才看清那女妖裙摆下头的蛇尾,脑子里正想着用什么办法将她甩开,却见身后那女妖又追了上来。
景卿心中一声哀嚎,他还是第一回见这样为了一块点心而穷追不舍不惜以身犯险的妖。电光火石间往后又扔了一张符纸,脑子里一阵青光,撩起衣摆便往眼前树上爬。
然而才上到一半就被女妖一尾巴扫了下去。
景卿眼前一黑,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满嘴都是血腥味。
他眼前才清楚些,便见那女妖朝他缓缓靠近过来,心头一紧忙连滚带爬站起身,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
此时他方才才觉出头疼欲裂,一阵天旋地转叫他差点又跌回去。
不待他动作,那女妖已在咫尺,蛇尾一卷便带着景卿到她身边去。
景卿被她那蛇尾缚着无法动作,只觉得女妖从背后贴上来,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从自己脖颈上划过去,“真不知道这仙元怎么会在你这么一个小修士身上。”
景卿觉得自己脖颈上火烧一样的疼,却见那女妖身子一转,又转回自己面前来。
“小郎君生了一副好皮相,这细皮嫩肉的看得我都不忍心下手。”说着伸手在他脸上摸一把,又笑道,“可无奈你身上这仙元更叫我喜欢。”
景卿脑子里慢吞吞地想着,仙元这东西他从没听说过,想着想着只觉得一只手冰冰凉凉扣在自己后颈上越收越紧。
妖焰跳动,耳畔那女妖笑嘻嘻地宽慰他,“小郎君莫怕,你这脸上什么伤口也没有,一会我将仙元取走,还能给你留个完整的皮相……”
然而她这句话还没说完,手下忽然金光一闪,一道金针从她手底下直穿上来,直贯眉心,只听那女妖一声啸叫,直接便化作了青烟。
景卿自己也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气浪震开老远。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景卿十分沮丧的认为自己应该是被摔死的。
然而没等到皮开肉绽,景卿只听一阵水声,继而就被四周冷水直接按在了底下。
他口鼻里灌满了水,胸口火烧火燎,不多时景卿意识渐渐涣散,心里模模糊糊想着当真是该当水里死别处亡不成,之前那女妖一劫都被躲开了,如今却要淹死在这半人高的浅水里。
这个死法,首先面子上就很过不去。
这样模模糊糊想着,眼前已是一片昏黑,景卿脑中却忽然又清明了一瞬——方才身后遮天蔽日皆是密林,现下这是哪里来的水泽?
尊神(二)
玄尘调息中便觉得殿中与平日有些不同,待到元神抱一再微观却见外头虚境结界上竟裂开一道口子,浅水中隐约还能看出个人影,身上有些仙家灵气,不过似乎没有生气。
微一敛眉,神君眼色一凛,起身出了水殿。
自打建了这结界,还不曾有人能闯进来,淹死的更是独此一份。
他倒是想要看看是谁有这个本事千辛万苦闯进来就为了投湖溺死给他看。
出了水殿,玄尘凌在空中,指尖一勾将人从水草里带起来,然而看见的却是一张清秀的脸——细长的眉微峰微微颦起,鼻眼间温润如玉,只是在水里泡了些时候,一张脸苍白如纸,连紧抿的薄唇也失了血色。只是颈上一道乌紫,在皙白如玉的肌肤上甚是扎眼。
是妖袭,玄尘看一眼他额间已经破开的仙印,将人放到岸上去。那妖孽大抵是看中了这人身上别人护的仙元。
想及此,他二指一挥破了这人身上的禁制,让一魂三魄顺着结界上的裂隙散了出去,顺手补了裂口,转身拂袖而去。
剩下的杂事,让鬼司来办便是。
一望无际的水面明镜一般,神君凌驾于上,一袭白衣无风自飞扬,更衬得他黑发如墨。清冷的面皮上不见任何表情,长眉入鬓薄唇紧抿,狭长的眸子里无波无澜,像是封了千年的寒玉在里头。
转瞬即在百步之外。
九天之上也叫人不敢直视的神君缓了身形,稍一沉吟,微一抬手掐了个诀,却是将岸上那人端端护了,带进乾虚里。
景卿睁眼的时候只觉得眼前模糊是一片清光,撑起身子混混沌沌眨了几下眼,之后就立马被四下的盈泽仙气和浩大灵修给震清醒了。
再看四下目之所及摆件陈设无一是凡俗之物,景卿几乎要从床上栽下去。
他只记得自己落在蛇妖手里,可这里看上去绝对不会是什么妖怪的洞府。景卿又理了理,半天就想出来一个可能,自己这是——被神仙给救了?!
果真天道好轮回,他才说完自己不信神佛就被如此奇异的经历给打了脸。看来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他想着,爬起来,老老实实将身上衣裳打理妥帖,迈步出了房门。
本想要去找那仙人拜谢,没想到这地方大得令人发指。虽说这地方是空旷清幽,可走了这么久别说是人,就是一个活物也没碰上。不过好在有仙气润泽,并不森然,就是不染尘俗一点也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景卿想着,跟着感觉穿过连廊又踩进第五间房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人影。
一室清光里乌木案前长身玉立,白衣胜雪绶带轻飘的一个人影。
一下子见到活物这种类似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叫他差点感动的流出泪来。
景卿轻手轻脚进了门。走进些才看见案前这人手中夹着毛笔正飞龙舞凤,景卿不忍打扰,便噤声站在一旁,看笔下层峦叠嶂江流波涛林海苍茫水雾遥遥心底默默叫好。
“醒了?”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又低又磁,激得他一激灵,一看是眼前仙君开的口,景卿赶忙深作了一揖,恭敬开口道,“多谢仙君相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