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果有些担心朱拓了。
“娇十八怎么办?”提问的是一夜雪。
程留香只说了八个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小果心里一震,嘴里有些发苦。娇十八知道血影门太多秘密,无论她是落到朱拓手里还是投诚魏无涯,血影门都不可能允许她继续活在世上。
这是作为杀手无可避免的悲哀命运。
陆小果很想知道如果换成是自己,程留香抑或是血影门能否网开一面?
想了想,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对于这种没有任何悬念的问题又何必心存幻想自讨苦吃呢?
“这次我们打草惊蛇,朱拓对娇十八的看守势必会严密许多。”一夜雪继续道。
程留香点点头,“就算她未必知道魏无涯太多机密,这么重要的一个棋子,朱拓也不会掉以轻心。”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别人的高见。
叶孤山双目微阖,像是已经睡着了。陆小果还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哪有心思考虑这个。
玉面狐见程留香的目光投向自己,无奈道:“朱拓现在肯定已经不再相信我,我去也是白搭。”
程留香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便道:“天色已晚,先休息吧,明日再继续商量。”
“我来值夜。”一夜雪说着起身走出破庙。
在作为一名合格的刺客应具备的条件里,无论是冷酷无情还是忠贞不渝,陆小果觉得自己都远远不如一夜雪。
别的不提,就只诈死这一件事,自己都未必下得了这个决心。
大概是对一夜雪比较放心,程留香很快就进入梦乡。
叶孤山远远坐到角落里,似乎不屑于与这些人为伍。玉面狐在梦中难得皱起了眉头,似是有什么难解之事。
陆小果却难得失眠。静静捱了一个时辰,见天色有些发亮,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叶孤山微微抬眸瞅了他一眼,又合上眼。
陆小果没走多远,很快找到盘坐于树梢的一夜雪。他一跃而上,在一夜雪旁边坐下,“你去歇一会儿,我替你。”
一夜雪双臂环肩,眼眸微垂,“睡不着?”
陆小果却定定瞧着他,郑重道:“对不起。”
虽说一夜雪当初是诈死,他毕竟受了自己一剑,陆小果心中始终有种浓浓的愧疚之意。
一夜雪看了看他,“你心里有他?”
陆小果险些从树上栽下去。
一夜雪这句话虽然说的没头没尾,但他居然神奇的听懂了。
他挠挠头,“雪哥你……说的是什么?”
一夜雪淡淡道:“你懂的。”
陆小果有点后悔好心出来替他值夜了,他苦笑一声,正想说自己真没懂时,一夜雪再度开金口,“你们不会有结果,越早看清现实对自己越有好处。”
一夜雪说完就很潇洒的离开了,留下陆小果苦苦思索。
谁跟谁不会有结果?他所说的现实究竟是什么?
正思考得肝肠寸断时,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脑子里:一夜雪是不是在说他自己?
一夜雪曾经有过一段神秘的恋情,这件事血影门里很多人都知道,但那个神秘的恋人是谁却没人知道。难道那个让他“一夜青丝尽飞雪”的人其实是个男人?
陆小果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再次险些从树上掉下去。
有暗器朝他飞来,他一偏头躲过,却是粒小石子,玉面狐目光玩味的站在树下,“想什么呢?表情这么诡异?”
陆小果一跃而下,“你怎么来了?”
玉面狐撇了撇嘴,“他们要商量机密大事,把我轰出来了。”
陆小果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会儿回去也不太合适,显得玉面狐更加孤立。
玉面狐嗤笑一声,悠悠道:“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陆小果下意识问道:“什么?”
玉面狐望向远处初升的朝阳,“你太没有原则。世间之事,有失必有得。什么都不肯放手的结果必定是什么都得不到。”
陆小果沉默片刻道:“话虽如此,但有些事情不拼上一拼,又怎知结果如何?即便惨败而归,但总算无愧于心。”
玉面狐紧紧盯着他,“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陆小果点头,“哪怕粉身碎骨。”
玉面狐长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为兄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有些事不必太较真儿,无愧于心这种话都是骗骗三岁孩子的。江湖险恶,凡事多为自己考虑,才能活得长久。”
陆小果反问道:“难道活着就只是为了活着吗?”
玉面狐微微有所动容,却很快恢复那副懒散的笑容,“别想那么多,为兄现在饿了,你的暗器不错,陪我猎两只兔子去。”
陆小果昨晚也没吃饱,这会儿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玉面狐的提议正合他意。然而等他们回到破庙时,庙里已经空无一人。
干草褥篝火堆全都清除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一丝有人曾经来过的痕迹。陆小果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连耗子洞都没有放过,但仍然没有发现一丝一毫有用的信息。
程留香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为了这个人,他毅然决然选择与朱拓为敌,然而到头来自己仍然避免不了被抛弃的悲惨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