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棋娇浑身都在颤抖,牙齿都抖得咯咯作响。
突然,她歇斯底里起来:「不!不会的,她不会死的!」
「小、小姐?」家丁们被吓坏了。可是骆棋娇依然旁若无人地大哭大笑:「哈哈哈,她不会死的,我还没有告诉她,她怎么能死?呜呜呜,原竟……哈哈哈哈……」
家丁们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骆棋娇,只当她是见到了那么残忍又血腥的场面,受了刺激,便要把她拉回府。
可是骆棋娇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紧紧地扒住窗沿:「对,那个女人呢?原竟最爱的那个女人呢,在哪里?是了,在那里,她早已成了皇帝的女人,成了高高在上的宠妃,是她利用了原竟,这个女人!」她的目光直射到那城楼之上的一对身影上。
她早就听闻原竟割爱,把她最爱的人送给了皇帝希望来博得皇帝的宠信,所有人对此都表示不齿!可是她知道不是这样的,她见过原竟失去那个女人后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知道绝对不是原竟不爱那个女人了……
「张伊瑶!」骆棋娇在心里愤怒又悲恸地叫喊。
她恨所有害死原竟的人,可是她更恨自己:她恨自己只知道情爱而软弱无力,面对原竟的困境而无能为力。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竟死!她恨自己自诩爱原竟,却没有为她做过什么,让她含冤而死!
骆棋娇是晕着被人抬回家的。
家人听说了她的疯狂举动,都以为她许是对原竟还有一丝希冀。所以大家轮番劝她,说有人验过了,原竟的确是女子,让她不要再牵挂一个死人了。
「什么死人?」骆棋娇眼睛发红地看着说这话的人,她的兄长骆棋琅。
骆棋琅闭上了嘴,咬牙道:「虽然她犯了死罪,可也不至于连个像样的坟墓都没有。这事有官府负责,你若是不死心,到时就、就见一见吧!」
「棋琅!」祖父祖母开口呵斥。
「她都见过了,还怕一具尸体吗?!」骆棋琅道,「你们也不希望她这样下去吧?」
「她都亲眼看着人死了,你这么做,不是让她面对一个更加残忍的现实吗?」祖父叹气。
骆棋娇沉默了很久,才淡漠地说:「我要去见她,我有话跟她说。」
这样的骆棋娇,还是那个自卑胆怯,但是又善良和可爱的骆棋娇吗?众人似乎都不认识她了。
最怕黑怕鬼的骆棋娇在夜里,被骆棋琅带着到了放置着原家几十口人的尸身的义庄,然后看见了已经被接回了头,安静地躺在板上的原竟。
已经有人替原竟整理了遗容,但是骆棋娇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她记忆中的原竟不是这样的。
原竟的眉毛应该是没有修整过的,很自然,又带着一丝闲逸的气质的,而不是如今这样被画得跟恶人似的。
原竟的眼睛是桃花眼,不过却没有媚气,而是盈盈一笑间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甚是和善。也不是如今这般眼底被抹了厚厚的一层脂粉。
原竟的鼻子是直鼻,一勾便能画出一条柔美的线来。
原竟的嘴巴微薄,而且她从来都不抹唇脂但是粉红得就像抹了妆一般,嘴角一勾,便是一个勾人的笑容。而不是此刻这般毫无血色,冰冷无情。
骆棋娇还待去抚摸那断脖处,却被骆棋琅一把抓住,他沉声斥道:「够了!」
骆棋娇却是眼睛突然一酸,泪水再也遏制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直掉在原竟的脸上,把她脸上的妆容都弄花了。
「啊——」骆棋娇哭得很安静,却让骆棋琅无比揪心。
那句话她始终也没能告诉原竟,她不要跟这样的原竟说,她要的是那个活着的原竟,她要她听见!然后无论原竟是惊愕还是不悦,她能看见一个表情都好,而不是这样的面无表情!
这执念一直到她死,她都想着,若是能在黄泉路上见到原竟,那她一定要说的。如果原竟已投胎转了世,那她也要在投胎转世之后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配合原竟做梦那章食用,效果更佳哟。
第84章 释然
原竟自南莲与原励定下了婚事之时便已感觉到诧异,为何嫁给原励的是南莲而不是前世的将军之女?她只认为是自己的重生导致了一些小事情发生了变化,而不曾留意。
直到南莲主动接近她,让她知道南莲是怀有目的进原府的。而前世的她对南莲一点也不了解,故而此生面对南莲的接近也不知她有何目的,心中便警惕了起来。
而南莲进原府的目的是她,这是原竟在后来才得以验证的。可单纯是因为南莲爱自己所以就要到自己的身边来?她与南莲可从未有接触,南莲对她是为何而生爱?
在并不完全信任对方的情况下,面对南莲的靠近和关怀,原竟被前世的遭遇所冰封的那颗心也开始慢慢地融化。而南莲偶尔表现出的害怕失去她的神情,让她有些迷茫和心疼,让她忍不住告诉南莲,她在这儿。
她希望自己能再全身心地信任一个人,也尽量去减少质疑和猜忌,所以她不问南莲跟吹虞到底是什么人,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势力;她也不去问南莲是何时爱上她的,她希望南莲能自己告诉她;她对于自己仿佛置身于南莲布下的监视网中,也尽量不去多疑,希望南莲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她甚至对于南莲对她的事情似乎超越了想象中的那般了解,也忍着让自己别轻举妄动。
可是回过头来看,她所存在的种种疑惑似乎都未曾解答,而忽然有一天,原励死了。她习惯性地认为对原府的一切了如指掌的南莲会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南莲却说她也不清楚。所以她不得不怀疑这事是否是南莲所为。
她不会再重蹈覆辙,如果南莲做的事情超过了她的底线,哪怕她再爱南莲都不会任由其发展下去的。
可是她没想到,南莲告知她的真相会是如此让她震惊。她满脑子的想法便是:「她跟我一样,她跟我一样……」
这样的想法让她惊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本以为这种诡异的重生只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可没想到还有别人跟她一样。这个人甚至知道比她更多地事情,甚至自己都被她了解个一清二楚,自己好像赤-身-裸-裸地裸-露在她的面前!
又隐隐地想哭,曾经以为重生后的她在这天地之间是独独的一人,哪怕有亲人,自己也仍旧是孤身一人。忽然之间有人告诉她,她并非一人,世间还有与她同样遭遇的人。
这种孤独与寂寞被驱除后,她又隐约地感觉到了不自然之处:南莲非南莲,骆棋娇非骆棋娇。她所爱之人是南莲还是骆棋娇?
只是这种事情于她而言似乎又不太重要,而她觉得仍然有些无法接受的始终是对方也是重活过来的人。她既为此而感到宽慰,又陷入了迷茫的矛盾心理中去。
南莲的视线一直都未曾从原竟的脸上移开,在她将前尘往事以平淡的口吻娓娓道来时,天知道那回忆依旧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脑海中。原竟的死,让她的身体条件反射似的开始颤抖,她只有偷偷地抓着原竟的衣袖,让自己努力地平复下来。
多少个夜里,她总是汗涔涔地从噩梦中醒来,然后喊来吹虞问她,原竟是否还活着。她多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原竟已经不在了。
前世的自己在原竟死后,想过为原竟报仇,然而软弱无能的从前的自己在一开始便注定了她做不到,只能带着遗憾和对原竟的执念在病痛的折磨中逝去。
若有来生……
原竟捏了捏那生旧的香囊,在破掉的一个小洞里,她依稀看见了竹叶。回想起南莲的种种举动,她本该早些知道的,可她前世的记忆中并没有留多少位置给骆棋娇。哪怕她给了,今生的骆棋娇还是骆棋娇,南莲却不是南莲了,记忆于她而言也没有多少作用。
扭头看了一眼外头已经黑如浓墨的夜色,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亥时。
没有她们的吩咐,谁也不敢过来喊她们用膳,也怕听见了什么不能听的声音。而她们也不知饥渴,直到原竟稳住了心神将所有的事情都暂时压下,方察觉肚子在咕咕叫。
「郡——」原竟止住了,她不知该叫眼前之人「骆棋娇」好还是一如既往地称呼她比较合适。须臾,她道,「郡主,晚上没用膳,是否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