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恪未直接回答她,只是道:“修缮堤坝一事,明天自有人接手,你不必前往,就留在驿馆里,拟一下疏散三省八州居民的办法。”
他这般安排,口头上是让展宁做事,实际上却让展宁在驿馆之中修整,不必再奔波劳累。
展宁知道严恪一直对她不喜,平日在公事上能做到公事公办已经很不错了,如今他突然体恤起她来,让她很是诧异。
偏偏严恪的个性,不太会理会别人对他的看法,交代了这几句之后,便起身离开。
展宁看着他背影远去,久久未曾收回视线。
怎么往江南走这一趟,这位世子爷的心性,还越发难琢磨了?
待严恪走后,展宁赶紧关了门窗,进到内室,将之前压在枕头底下那个乌沉沉的小铁黑子取了出来。
铁盒大概是由寒铁所造,自水底取出,铁盒上却无半点锈色。
打开盒子,里面放了个巴掌大小的乌黑色铁人,看起来与铁盒是一般材质。
而铁人的头顶、心肺处并四肢关节、脚底,全都扎了铁钉,而铁人背后,还刻了名讳及一串生辰八字。
展宁望着那个名字,只觉手里的铁人沉甸甸的,烫手无比,一颗心更是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这随手一抓,还真是抓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这铁盒子里的小人,毫无疑问,是做巫蛊之用。
自古以来,都道山川河流皆有灵气。
以寒铁铸人形,头顶、脚底、心肺并四肢关节扎针,镇于山穷水恶之地,乃是诅咒人横死,且永世不得超生的恶咒。
自梁朝开国以来,历任帝王对巫蛊一事都非常厌恶,先帝在位之时,更因出了后宫妃子以巫蛊之术诅咒皇嗣的祸事,先帝特地命人修了律法,规定凡行巫蛊之术诅咒他人者,一律判处斩立决,家人流放三千里。若事涉国政,抑或涉及天家之人,施咒者及相关人士诛灭三族。
眼下展宁手里这个铁人,所诅咒之人,名唤温陵。
虽不是皇家之人,且已经过世三年,但此人在朝在野,甚至在景帝心中的地位,都不是一般皇室宗亲能比拟的。
此人乃是一代名臣,景帝恩师,生前位及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当日他因病亡故,景帝罢朝三日不说,还令天下服丧。此等尊荣,当世之下,恐怕寻不出第二个人。
此事若被景帝知晓,只怕要有一场祸及无数人的血雨腥风!
展宁之前不想让严恪发现这物事,盖因她也只瞥了两眼,还没将盒子里的东西琢磨清楚。
但眼下琢磨清楚后,这事的影响又实在太大,在一点眉目都没有之前,她不敢贸贸然交到严恪手里。
谁知道这东西是何人所为,又会牵连到哪些人?
拿着铁人思衬了一阵,展宁决定,暂且先将这物事藏好,明日趁着严恪去堤坝决口处查看,自己留在驿馆之机,暗中将此事查上一查,待多少有些眉目,再告知严恪。
翌日一大早,严恪离开驿馆,展宁让莫大夫抓着喝了药后,后脚也跟着出了门。
她要去的地方,是惠州州府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