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错身而过,谢妙容眼角余光瞟到陆莺敛了笑,目中透出些难测的阴寒之意。
谢妙容莫名心中一紧。
快步走下石台,她走向一直等着她的贺牛和阿石,走到两人跟前,她说:“我们走吧,换完了。”
接着三人转身面向石台,向上面正和陆莺说话的陆溪鱼遥遥的欠身致意,一边的管家就对贺牛说:“小洞主正和大巫师的副手说话,没空搭理你们,你们可以走了。”
“大巫师的副手,他将来是不是要成为大巫师?”贺牛多了句嘴问管家。
管家说:“怎么可能,大巫师这一职位只能传给大巫师的儿子,不传外人。只是成为了大巫师的副手,以后就会成为陆洞十长老之一,成为了陆洞十长老,则有可能被选上成为黄洞的统领之一,成为我们龙溪十八洞尊贵的领主,获得一山的领地,获得洞民的侍奉。子孙三代享有免税以及那一山的产出,无论是物品还是人的权利。”
“龙溪十八洞有多少山呢?这么分会不会把山分完?”贺牛继续好奇地问。
“我们这里有上千座山。分完,那是不可能的,有些领主在得了领地后会出事,会犯错,那领地就会被收回。还有些领主没有继承人,这山也会被收回。还有些子孙三代加起来也没有多少年头,只要孙子辈的头一个继承者死了,领地也会被收回。所以,我们黄洞的洞主手上永远不缺可以分赏统领的山地。据我所知,他手上还有好几百座山呢。也许到他入船之时,也没有封赏完。”管家今天貌似兴致很好,一边走一边回答贺牛的话。
谢妙容听到“入船”两个字,便问贺牛:“什么是入船?”
贺牛低声告诉她:“黄洞人的入船就跟农洞人的入翁一样,黄洞四周都是水泽,那里的洞民在死后是放到船棺里葬的。”
关于船棺,谢妙容倒是知道一些。就是比较古老的临水而居的民族的一种葬法。
对于龙溪十八洞,每一洞的风俗似乎都有不同,这让谢妙容觉得惊奇,但是她此刻更关心的显然是萧弘。还有在这里居然遇上了给她感觉不太好的陆莺,她觉得有必要出去后跟阿石还有周坦碰头说一说这些事情。
从陆溪鱼所在的陆洞石楼出来后,谢妙容就让贺牛去通知周坦,让他来见自己和阿石。至于地点嘛,就在这个陆洞西南的一棵大枫树下。
阿石问谢妙容:“为何不让周将军到咱们落脚的地方相见?”
“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那个陆雁的兄弟陆莺有点儿不对劲儿,你别忘了他可是会汉话的,我估摸着他可能有点儿怀疑咱们。我的预感不太好,所以咱们得快些动手。我怕拖下去,会出事情。”
“娘子,今日看到三公子,我觉着他好像不认识你一样,是不是他脑子坏了……”
“不,他认识我。若是有可能,我想跟他面对面谈一谈,问一问他到底怎么了。”
“……既然如此,那我跟周将军今晚就去下那石楼,把三公子给带来见你。”
“等到周坦来了,咱们碰头,再商量一下……”
——
周坦半个多时辰后,由贺牛带着到了陆洞西南的那棵大枫树下。此时已经是日暮时分,在晌午时,这里有很多陆洞人在此歇凉,这会儿已经散了,树下也就只有谢妙容一行人还有寥寥几个围上来跟他们做买卖,交换货物的人。
谢妙容让贺牛跟那些依然对他们的货物感兴趣的陆洞人交谈,她则是和周坦,还有阿石在树下坐了,小声的说话,两边互通消息,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商量来商量去,三人一致决定,等到今夜子时,阿石和周坦就一起去一趟石楼,找到萧弘,让他跟他们走一趟来见谢妙容。要是他不来,不管采用什么手段,就是把他敲晕了,绑也要绑来。
日暮时分,谢妙容一行人牵着马回陆雁家。在陆雁家前的土场上,农十一和其母正在帮着陆家的孩子们干活,准备晚饭。
见到谢妙容等人,农十一就跑上来跟他们打招呼,谢妙容掏出了几块饴糖给他,他接了糖,回去一一分开那些孩子们吃。农十一的母亲向着谢妙容等人弯腰,表示感谢。
两边虽然不通语言,但是气氛显然很不错。
到了吃饭的时候,农十一和其母给谢妙容等人端来了他们的食物,合着野菜煮的稀粥,切好的熏肉,还有些野果。这就是陆洞人最常吃的食物。
谢妙容对于这些食物,除了那熏肉外,其它的两样都能接受。主要是陆洞人吃的熏肉并不是谢妙容常见的猪和羊,相反猪羊是比较少见的。他们猎杀的动物比较多的是猴子,此地的山间林地里猴子是常见的动物,陆洞人也比较喜欢吃猴子肉。对于杀猴子,吃猴子肉,谢妙容会联想到猴子长得跟人差不多,心里会毛毛的。她刚才回来时候,可是亲眼见到陆家的孩子们从挂在墙上的一具形似人的熏好的猴子上割下了几块肉……
吃完饭,天色就黑尽了,谢妙容跟阿豆洗了洗脚,就也回屋去躺着了。
说起来,今日经历的事情还是挺多的,谢妙容闭上眼,眼前就会出现萧弘的脸,以及他一闪而逝的惊异的眼神。
她又开始琢磨起来萧弘这眼神的意思……
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中夜,她心里有事,辗转反侧,无法如入睡,在她身边不远处躺着的阿豆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谢妙容索性坐起来,看向窗外的皎月。隔壁的阿石这时候应该已经悄悄溜出去跟周坦会合,一起去探石楼,去找萧弘了吧?阿石不愧是有身手的人,他悄悄溜出去,就睡在他隔壁的谢妙容居然没有听到一点儿声音。
谢妙容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一边等待,一边想一会儿萧弘要是被带来了,他会跟自己说什么?他会不会要自己不用管他,离开这里回到建康去……
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谢妙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或者是出现了幻听。她想,难不成阿石和周坦已经得手了,他们已经带了萧弘回来?但是看看窗外那一弯月亮的高度,此时应该刚过了子时不出半个时辰,阿石和周坦才行动了不久,应该不会那么快得手?要是不是阿石和周坦,那又会是谁呢?
谢妙容有些惊疑不定,但她还是很快站了起来,赤着脚慢慢走到门口,隔着门板悄声问:“谁?”
“卿卿……”
这个词入耳,谢妙容已经惊喜不已,这世上,还会有谁这么叫她,除了她的丈夫萧弘,别无二人。
他怎么就能肯定来开门的一定是自己呢?或者他也和自己一样,心有灵犀?
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面有激动,还有急切。
谢妙容抽掉木门闩,把门轻轻拉开。门外一人闪身而进,扑面而来的是谢妙容熟悉的气息。不等她有所动作,她已经被他抱住了,随即他用背将身后的木门阖上。他的动作迅速而又很轻,几乎没发出什么大的声响。
“十五娘。”萧弘在谢妙容耳边激动不已地唤她,“今日我瞧见了你,真是……真是太吃惊了……”
谢妙容没有忘记两人还靠在门边呢,她有太多的话要和他说。
她抱着他,往后退,一直退到屋子的最里面,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她仰面看他,眼里蓄满了泪水,哽咽道:“三郎,知道你活着,能再见到你真好。”
回答她的是萧弘一个缠绵的长吻。她被他吻得气都回不过来。
她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而一股热流也在她小腹之下盘踞,她发觉自己从未如此渴望他。
不过,现在貌似不是一个合适的做那种事情的时机。两个人都强迫自己把那种冲动压下去。
长吻结束,萧弘的唇舌一离开谢妙容的,她立即就问他:“三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去做了陆溪鱼的侍卫,我听说,凡是做了陆溪鱼侍卫的都是她的男宠……”
后面的话谢妙容没有说完,萧弘却是听出来了谢妙容话里那浓得化不开的酸味儿。
他闷声笑了笑,说:“你想得太多了,我之所以装傻成为陆溪鱼的侍卫,但是可没有让她得手,让自己作为她的男宠。你知道,男人不想做那件事情的时候,女人也没办法。”
“看来,她还是诱惑你了对不对?”
“是的,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我被农洞寨主的儿子救了后,因为那些伤都是些外伤,不要紧,所以好得很快。”
“我听你们队伍里一个逃回建康去的兵士牧七说,他亲眼见到你中了三四箭,那样也不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