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将银鞭渐渐吞断,苍歧也渐渐走到了昊坞身前,他一鞭一鞭将昊坞抽的血肉翻起,将他抽的满地打滚躲闪。
然后苍歧蹲了下来,手里的银鞭已短到了手心,他用一种近乎轻柔的声音在昊坞耳旁道,“你知道吗,我最恨的是你用蚀骨毒将我困在海中,日日夜夜折磨着我,让我神魂分裂,以至于连父神泯灭之前都没能再见他一眼。”
父神受昊坞欺骗,将双目化成的缚神罡交给了他,封印自己,那时苍歧先遭背叛,而后却连解释父神都不曾给过他时间。
他心里是怨的,怨那开辟天地,赠予他无穷无尽生命与灵力的神,为何不相信他,为何只听昊坞的一面之词。
因为心里装着怨,苍帝在海底听闻父神泯灭,将帝位传给昊坞时,他只是冷漠的闭上眼,无动于衷。
可如今想来,苍歧心中唯一的遗憾就只有没能见到父神最后一面,即便他不再相信自己……
昊坞看着苍歧脸上的悲怆和痛苦,他忽然笑了,像一只落水狗狼狈的抱着自己干瘪苍老的身躯,却幸灾乐祸。
昊坞,“你知道吗,父神泯灭羽化之前,已经神志不清了,他努力拉住我,模糊的说着什么,我附身去听,听到他低声不断的唤着铮儿,我告诉他,你的涟铮,苍生之帝已经死在了你的双目化成的缚神罡中了——”
第83章 至此
苍歧的手背上猝不及防落下一滴眼泪, 他抬起头, 双眼猩红的吓人。
“哈哈哈…”,昊坞笑了声,神情陷入某种恍惚之中, “他那么相信你…他一直记着你…等你回来…唔…”
“别说了!”苍歧猛地用手中已经烧断的银鞭勒住天帝的脖子, 手腕发狠用力。
昊坞脸憋的通红,手脚挣扎起来, 他的嘴唇灰白,浑浊的眼睛布满青黑的斑点,他用手抓住苍歧,发出‘嗬嗬’喘气的声音,撕心裂肺的道,“你没…没发现…朕的将军…已经、已经很久没出现…出现了吗。”
苍歧一怔,扭头去看牧单,方尺寒!
就在他一怔的瞬间, 昊坞已经从他手中逃了出去, 踉跄趴在地上,沙哑大笑,“苍歧, 杀了我,你也会变成孤家寡人了。”
苍歧脑袋顿时出现空白, 他被灼伤的手腕一颤,大惊,望着牧单, “云吞,小蜗牛!”
海底洞府,云吞坐在唯一能落下天光的洞口,正着急的等着,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木匣子,心里发慌。
天上如何了,他们出事了吗,为什么没有消息了?
云吞看着木匣子里朝他抖触角打招呼的小小蜗,眼神放空,心思早已经冲出海底洞府,也飞上三十三重天上了。
匣子里的小小蜗长大了一点点,不再那么透明了,胖胖的小脸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和云吞长的很像。
见爹爹不理自己,小小蜗死皮赖脸爬过去,咬住他的手指,大力晃晃脑袋,想把云吞叫回神。
但显然他晃得触角前直冒星星,也没能引起云吞的注意。
小小蜗一副吃饱了撑的没处玩的模样,想去另一个格子里寻他的灵芝来舔一舔,就见小灵芝撑着圆圆紫色的伞盖沐浴在太阳下,如痴如醉的晒着阳光。
好~傻~哦~
小小蜗心想,抖抖触角,打算缩回壳里睡午觉,触角一扫,看到有什么亮光一闪而过,和他另一个爹爹有点像。
小小蜗欢喜的又爬上木匣子的边缘,眼巴巴伸长了软软短短的脖子。
没看见他威武高大的爹爹,只看见一边的冰霜床上,在上面躺了很久的人身上散发着一束银光。
小小蜗扭触角看了眼垂着头的爹爹,疑惑的将自己拉长,想看清楚那是什么时,就见那一直沉睡的人忽然坐了起来,小小蜗被他吓了一跳,连带着小壳都往上蹦了下,他腹足一时没抓稳,小壳倒着重重落回了匣子里,发出闷闷的‘咚’的一声。
云吞回神,连忙低头将四脚朝天的小小蜗扶正了,摸摸他的小壳,“摔疼了没?”
当然是摔疼了,小小蜗嘴巴一瘪,软软的抿出个波浪状,作势就要嚎啕大哭,刚把小黑眼酝酿出泪光,就看见云吞站了起来,惊讶的说,“爹爹,你终于醒了。”
冰霜榻上,昏睡多日的云隙睁开眼,悄无声息下了床扭头看着云吞。
云吞连忙走过去,看着一脸淡漠的云隙,看见他胸口正隐隐散发着光,“你——”他刚说一个字,就被云隙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给逼了进去。
云吞只觉得喉咙一疼,心口窒息,“…爹爹?”
云隙双眼发直,屈指重重敲在他后颈上。
云吞眼前一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浑身失力倒了下来,他手中的木匣子掀在了云隙衣袍上,最后滚落到了地上。
云隙却好像无知无觉,双眸黑漆漆的怔怔平视前方,唯有胸口散发出浅淡光晕映入他眼中时,才能将他深的诡异的眸中掺入一丝波折。
睡在洞府角落的小狐狸和小刺猬不明所以,连忙跑了过来,还未唤出声音,就被云隙抬手打昏。
云隙抱着昏迷的云吞转眼消失在了海底洞府之中。
海水分成天地,方尺寒见到凭空出现的云大人时松了一口气,“你…”,云隙抱着云吞,墨色的双眸没有任何情绪。
方尺寒细看了下他胸口的银光,心中暗暗发惊,惊讶之际又感到一丝苍凉,他沉默的看着云隙,想起天帝说的话,若是云隙,或者云吞将那东西放在身上,就绝对会受到他的控制,但时至如今,那东西是否还在,天帝几乎只有稀薄的最后一成的把握。
方尺寒望着被控制的云隙和昏迷的云吞,悲凉的想问为什么,这只妖,究竟是如何想的,会一直将那东西带在身上,直到如今这种局面,也未曾丢弃。
三十三重天之上,苍歧脸色惨白,凌厉的看着出现在云端的方尺寒,以及他身后的云家父子。
昊坞披头散发,模样凄惨,跪在地上笑的鼻涕眼里糊了满脸,“哈哈哈,天不绝我,天不绝我!”
他爬起来,发狠的盯着苍歧,捡起地上的断剑丢到苍歧脚下,“自绝在我眼前,苍歧,朕命你自绝在朕的眼前,否则,朕就立刻令云隙杀了你的宝贝,哈哈哈,立刻杀了他!”
牧单大步冲了过去,被方尺寒身前所剩无几的天兵天将拦了下来,“云隙,你醒醒!”
他大喊着,对面的人却毫无反应,牧单眼睁睁看着云隙掐住他们的孩子,苍白修长的手指正在一点点收紧。
昏迷中的云吞被掐醒,猛地咳嗽一声,茫然的看着狼狈不堪的众妖,哑声道,“蘑菇…咳,爹爹…”
“小蜗牛。”苍歧心里狠狠发疼,快步向前几步,就见方尺寒将刀横在了无知觉的云隙脖后,刀刃在云隙脖后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线,逼的苍歧愣是不敢再动一步,
“动手,哈哈哈掐死他。”昊坞疯了,在苍歧面前手舞足蹈疯狂大笑,“自绝,掐死他哈哈哈哈,朕要你也当孤家寡人,哈哈哈,最后是朕赢了,哈哈哈哈。”
云隙胸口散发着浅浅的光,那光和苍歧的不同,又冷又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