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幽红的眼睛散发着贪婪的光,纵然凶残,但说到底也是虾兵蟹将,哪个都不会是小院众人的对手。
月还未央,寂静的街道上已躺了不少狐妖的尸首。
眼看局势不利于自己,躲在暗处的花氏族长、花灏羽的外祖父终于站了出来,他和花灏羽有些像,饱经风霜的眉眼之间的含着浓浓的婪色和阴鸷,腰上挂着金光灼灼的缉神诏。
牧单剑走游龙,顷刻和他交上手,这一过招,牧单眼睛微缩,发现有些不大对劲,这只老狐妖不该有这么深厚的功力,不是牧单说笑,他是妖界的神子,天底下的妖有几分几两重没人比他更清楚了,更别说这种面和心不合,永远都虎视眈眈望着万象街的妖族。
老狐妖唇角嗪着讽刺的笑容,眼风扫过昏暗的角落,步步将牧单逼到了角落,抬爪扫出阴风冷雪朝牧单面门拍去,雪花卷起一阵尘土纷纷扬扬。
牧单踉跄躲过,反向朝昏暗之处冲去。老狐妖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在牧单侧身的瞬间刺啦一声抓上他腰间,留下三道血淋淋的伤口,与此同时牧单手里的剑猛地飞出,直勾勾没入一片漆黑的阴影之中。
长剑撞墙而返,没往下落,倒像是剑尖被施了力,剑柄嗡的撞向牧单,在离他寸远的地方,几根银丝破风而来粗暴的将剑柄撞歪了方向。
苍歧托着金贵的花盆出来见世面,玄墨广袖里银丝细若游蛇钻进了阴影之中,不消片刻,里面传出了一声女子的闷哼。
苍歧愣住,没料到里面是个姑娘。
那姑娘捂着胸口踉跄走了出来,一身素白飘渺的仙衣,手里持着一柄美玉制成的芴板,苍歧瞥上一眼就能察觉到芴板上浓烈的仙气,若是没猜错,应该是昊坞的。
他们几位不认识这个美仙娥,不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寒舟却脸色难看的走了过来,一手捏着佛珠,冷淡道了句,“陆玉仙子。”
牧染一拍苍歧的大腿,“我想起来了,她就是天帝许给鸟舅的仙娥!”
陆玉长得极美,美的甚至艳丽,当初在天界天帝当面赐婚,众人唏嘘,青瀛迂回打哈哈,寒舟心灰意冷,仅是一眼就将这女人记了透彻。
老狐妖,“上仙许给花氏一族的可还算数?”
陆玉盈盈一笑,“天帝之命,自然算的。”她这笑绝对谈不上赏心悦目,端的高高在上的样子,精致的眉梢染着似是而非的讥笑。
老狐妖抬手一招,小院中骤然卷出暴风雪,苍歧将花盆藏进怀里,挥袖唤出重重巨木。
风雪之中,寒舟捏着佛珠,额心鎏金一闪,站到了陆玉的跟前。
陆玉手里的芴板散发出天帝势不可挡的威力,寒舟几次出手都被挡了回来,即便他是鬼佛,也无法抵抗苍生之主的法术。
陆玉勾起红唇,柔声道,“你放心,他待我极好。”
小院里风雪呼啸,寒舟心里发疼,握着佛珠的手猛地用力,捏碎了红檀木的珠子。
另一头,苍歧分神趁陆玉不备打掉她手中的芴板,几条银丝爬在地上偷偷摸摸迅速抢走。
没了芴板,陆玉明显慌了起来,看着面前一向清俊儒雅的鬼佛额心鎏金暴涨,四射出万丈光芒的神采。
陆玉惊慌捂住双眼,大喊道,“你若是敢伤了我,青瀛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话音落下,寒舟一掌扇了上去,捏碎的佛珠在他手心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他满身金光,却好像从炼狱中走出来的恶鬼,浑身寒凉,他低声说了句话,声音很轻,却让陆玉脸色刷白。
“上仙,你把自己看重了。”
寒舟发完心里的一口恶气,甩袖退出了战场,再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看着狼狈被困的仙娥,寒舟用手捂住脸,心里忐忑起来,到底是谁看重了自己…他落寞犹豫起来。
眼见背后的靠山管看不管用,老狐妖心里懊恼,将陆玉暗暗啜骂一番,若陆玉持天帝的芴板都不抵这些人,他又怎么敢与之对抗。
老狐妖极有眼色喊停了族人,朝牧单大声道,“神子,老臣受恶人蛊惑,才一时犯下大错,如今幡然悔悟,还望神子饶臣一命!”
老狐妖翻脸比翻书还快,牧染揶揄看了眼满身风雪,正愁眉苦脸拨着不小心掉进几片雪瓣花盆的苍歧,心想若大神嫂也会这般察言观色,把他爹哄舒坦了,也不至于现在连哥哥屋里的门都进不去。
老狐妖见几人神色淡漠,把心一横,突然拔出剑朝陆玉冲去,他动作极快,又太过于出其不意,以至于苍歧等人还未反应过来,又兴许是心底根本不在乎也就没反应,看着老狐妖白刃红出,一剑捅穿了陆玉傲人的胸口,飞溅出一地的热血。
第73章 亲爹
见风使舵的老狐妖比山间的风头草转的还快, 稍不留意就背主求荣, 一颗黑心向妖神了, 就好像刚刚将牧单逼至角落里的不是他一样。
这个时候不站好阵营, 很有可能就会沦落为被炮轰的炮灰, 一不小心就要付出灭族的代价。
被追杀的苍帝和妖神能否对抗天兵天将,妖中各族还在观望, 蟒婴携氏族向苍帝俯首称臣,算是个极好的开端,只不过历经数万年来也从未有过其他界以下犯上的经历,毕竟飞升成仙入天界为官是多少凡人道士妖魔鬼怪修行修炼的终极目标。
牧单冷淡睨着他,“雪苍山离万象街相隔甚远, 本神子还不晓得花族长还有这般知错就改的气度。”
这是往好听的地方说,难听点说他贪生怕死两面三刀也不为过。
老狐妖心知肚明牧单不可能再接纳他, 却心存侥幸以期能杀敌放血以表几分不值钱的忠心。
“我若是你,就立刻带族人回山, 寻个天帝也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你可知谋杀仙子的罪名是什么吗。”牧染好心提醒了下, 旁边貌美如花的仙娥脸上带着惊恐僵硬的神情, 地上的鲜血都还未干透。
天界的人死了都会魂归天宫,查明功过奖罚重施, 所以老狐妖一剑下去算是为族人背上了弑仙的重罪。
这么个美貌的仙娥, 不管好坏,怎么就能下得去手,牧染正想着, 一道夹杂着冰雪的风迎面袭来,他想也不想抬剑抵住,风声剑声相撞,发出嗡的金石碰撞的铮鸣。
老狐妖一击不成,脚下一转飞出百米之远,狰狞盯着小院中的人,忿忿带族人撤退离开。
苍歧有意去追,被牧单拦下了,“不用,天帝正在气头上,正缺个杀鸡儆猴的噱头。”
他说这话的时候苦笑了下,而天帝要儆的这只猴就是自己,再等不日,杀字就要落到自己脑袋上了,牧染看着身边的人,将来会怎样,他还真看不清楚。
院子里煞气血味太重,一夜过后,黎明落在院子里,照出一地的血迹斑斑,院子里都是长辈,好不容易有个平辈的还是个病娇,打扫的重活全都落到了牧染的身上,从夜里清扫到晌午。
刚好凡间过小年,按当地习俗来说就是要清扫蒙尘,祭拜灶王爷,再供上黏牙的芝麻糖,煮一锅饺子阖家团圆吃一顿饭。
昨夜一夜雷雪交加,屋里的人浑然不知,云吞缩在棉被里熟睡了一天一夜,第二日醒来还有些无精打采,后背拱起的脊椎骨发疼,他迷糊给自己摸了摸脉,约莫是下了个蛋,引起了些陈年痼疾,劈在蜗壳上落在骨子里的旧伤疤又麻又痒。
云吞捂在被子里听外面的人正轻声细语的说话。
苍歧抱着个瓷花盆几天都不撒手,前一会儿不知从哪寻来了个红艳艳的布兜将花盆裹了起来,说跟门外头的婶婶打听,刚生的孩子用红绸能沾喜气,讨吉利。
土堆里黄豆大小的蛋静静埋了两日,却没任何动静,苍歧见过下蛋的爹娘都整日整夜趴在蛋上孵,就和牧单商量去外面买两只老母鸡给他儿子孵一孵,要不然再去捉几只蜗牛也行。
牧单闻言很想拍一拍他脑袋,是不是傻,殊不知当初自己也是这副模样,然后也忧心起来,当初云隙生他俩时正值春暖,不像现在冰天雪地,盆子里的土摸着总觉得冰凉。
山河回暖这事对苍歧而言大约就是动动手指的意思,于是两人头对着头合计,要不要为了家里的宝贝任性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