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吞下意识反驳,“我没病~”,说完觉得不妥,嘟囔了句多谢神君关心。
床榻上的自己气息微弱,额上布着淡淡的潮汗,原本粉色的唇瓣因为干渴而崩裂了几道细小的口子,着实不像没病的样子。
云吞其实知晓自己并无大碍,只不过虚火的这把火烧的比较旺盛罢了。
他欲开口,听苍帝沉吟了片刻道,“这事怪我,是我考虑不周,孟浪了。”
云吞当机有些呆,将眉头拧起来,不什么周,孟什么浪?
苍歧情真意切道,“害你大补过了。”
若不是吃了他那精元所炼的灵芝,也不至于虚火烧的这般厉害,他只顾着小蜗牛喜好,而忘了思量这小东西可否能承受的住他过于醇厚的精元之气。
云吞,“……”
云吞一时有点说不出话来,他破壳而出时就身虚体弱,自幼将百年的人参千年的杜仲不知吃了多少,也从未有过大补这一说,如今只是啃了几小口灵芝便虚火燎原,挺不住了?
云吞心中暗暗的想,生在这只万年灵芝王身边的灵芝果然不同凡响。
他此时还不晓得他吃的那灵芝是怎么而来,只当是恰巧生在了苍歧的洞府,沾了帝君的仙气。云吞正想着,见苍歧浮起丹药,双指并起,虚空朝下一压,那枚花苞大的绿色药丹便顺着他皲裂的唇瓣消失进喉咙了。
“欸——”见此情景,云吞立刻阻拦,生怕这人让自己噎着了,他爹爹说过,出门在外要会宠着自己,不能让自己受了委屈,更别说眼看自己就要给噎住了。
但在这种比速度的事情上,云吞即便再快也跟别人慢上半拍,眼睁睁看着那么大的丹药就这么被无知无觉的自己吞掉了。
想象中的被噎住没有发生,那丹药碰上他的唇瓣立刻化作一股清润溪涓流进了喉咙,像饮下了一口用露水煮沸沏成的绿茶,甘味清香馥郁,让身为离魂的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咽喉咙。
好~喝~呐~
苍歧的丹药不仅好喝,也极为有效,云吞清楚的看见自己脸上不正常的潮红退了下去,干裂的唇瓣如同滋润了水,泛起淡淡的水色。
“你可以回到身体里了。”苍歧道。
医治好了小孩的身躯,离魂归位时想来也不至于那般难受。
云吞不知有没有想到帝君他老人家这一体贴,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漂浮到半空,顺着自己的身躯躺了下来。
他徐徐落下,刚碰着自己的肉身,见一旁施施然的帝君猛地拧起了眉头,墨色的眸中一凛,升起几分狰狞之色。
离魂状的云吞立刻又坐了起来,紧张道,“怎~么~?”
苍歧的额上刹那洇出一层汗水,他重重的喘气,扶住床阁,强撑着蔓延至全身的剧痛,喑哑道,“无碍,你、回肉身,莫要耽误。”
离魂离开肉体时间太长会导致阴阳之气失衡,对身体有不小的损伤,他抬起手,手心生出一团柔和的银光,忍着蚀骨剜肉般的疼痛,将一股修为强行抽出送入了云吞体内。
云吞只觉得身体沉沉的落了下去,刚感受到强烈的眩晕朝自己袭来,如同掉入了狂风骤雨的大海中,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下去,他来不及呼喊,便又被一只手给拽出了漩涡,送上了平静安宁的岸边。
离魂的后遗症不好受的很,云吞却迅速恢复过来,翻身坐了起来,扶住堪堪欲倒的苍歧。
他碰到他的身体,只觉得苍歧皮肤炙热,像一团火从骨子里往外面熊熊炽热的焚烧,苍歧的毒发作起来猛烈凶残,丝毫不讲情面,挫骨扬灰般要让他痛不欲绝。
苍歧捂住胸口,闷声吐出一口鲜血,步子踉跄,单膝跪了下来,竟是连站都站不住了。
“涟铮!涟铮,你的毒发作了吗?!”云吞跟着跪下来撑住他的身体,焦急的问。
苍歧垂着头,豆大的汗珠滚落进墨染的袍子里消失不见,他抬起头,勉强露出一点笑,他的眼底浮出丝丝缕缕的血丝,大口大口喘气,粗声说,“涟铮......涟铮此时是不会、不会出现的。”
云吞一顿,抿了抿唇,“帝君,我送您回海底。”
苍歧一把攥住云吞的手腕,将云吞吓了一跳,炽热的灼烧仿佛让云吞也跟着掉进油锅炼烧一翻。
云吞定定望着他猩红的眸子和因疼痛而显得狰狞的脸庞,“你——”
苍歧将他猛地拽进怀里,宽大的袍子裹住两人的身体,化作一阵疾风冲出了寝房。
门窗猛的开合将温缘吓醒了,他揉揉眼睛,迷糊的坐起来,朝身旁一瞧,瞪大了眼,吞吞不见了。
温缘顾不上穿鞋赤脚跑出屋门,刚踩到冰凉的地面,拦腰被打横抱了起来。
花灏羽低头望着他,“别怕,是帝君带走了云吞。”
袍子被风刮的猎猎作响,云吞躲在苍歧怀里,能清楚的听到他胸腔发疯了般跳动的心脏和烫手的温度。
这种灼骨的感觉有多疼,云吞不敢想象,让一个巍峨屹立的男人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他此时脑中混乱,竟是想不出一点办法来止住苍歧的痛楚,说什么学医,讲什么悬壶济世,在苍帝强忍的闷哼声中都化作可笑的虚无,无情的嘲笑着云吞在这毒面前的无可奈何。
噗的一声,他感觉自己被带进了冰凉的海水中,抱着他的人沉沉朝大海的深处落去。
云吞能感觉到海水贴着身体的冰凉,和苍帝紧挨的胸口又如火烧一般炽热难忍,这一寒冷一灼热将他夹杂在期间,恍如落进了十八层地狱,接受鬼界最残酷的惩罚。
“唔。”云吞难受的轻哼出来。
拥抱他的人浑身发颤,反应迟钝的感觉到云吞的痛苦,他伸出被掐的血粼粼的双手,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里面含着风雨骤来、山河颠倒的疯狂。
苍歧狠狠咬了下舌尖,让自己从疯狂的边缘扯出一丝清明,在这丝清明消失之前,吃力的捏出个决,那决在水中迅速扩大,形成了一片海水不侵的独特海域,然后,他将云吞推进了里面。
云吞第二次进入这种四面八方都是水墙的地方,这次,显然没有上回的安然自得和闲适,他大力的拍着水墙,望着十丈之远,衣袍在水中翻飞的男人,墨色的长发在水中散开,随着他疼痛发出来的痉挛荡起一圈浅浅的墨色涟漪。
“帝君!让我出去!”云吞大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着了急,脱口叫道,“苍歧!告诉我怎么帮你!苍歧!”
夜已深,海面生出狂风大浪,黑色的浪花在狂啸的风中翻卷,来势汹汹的扑向岸边,厚厚的乌云遮住璀璨的星夜,使得天地之间黯淡漆黑,见不到一丝星光。
云吞叫的嗓子都哑了,却无能为力的看着水墙之外的海水翻滚不休,低哑嘶吼声响彻整片海域。
他慢慢靠着水墙坐了下来,眼底残留的惊骇一点点散去,只留下湿漉的水汽氤氲在眸中,疯狂的痛吼声不知何时渐渐消了下来,跪在海底的男人墨色的袍子慢慢褪去了颜色,变成了一抹飘渺的雪白。
海水朝两端劈开,那人衣白胜雪走了过来,蹲在云吞面前,“担心我?”
云吞抬起头,看见涟铮得意而邪性的笑容,这张脸上仿佛丝毫没有被那场生死不的毒发染上一星半点的痛楚,带着一点不屑和嘲讽,桀骜倨傲的睨着万物,
云吞觉得自己的嗓子收紧,发疼,“你……”
涟铮笑道,“我说过我自有办法让自己感觉不到痛楚,你瞧,他受了伤,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这一石二鸟我用的极好。”他说完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做法,轻蔑的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