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缘也跟着笑,甩着屁股后的灰白大尾巴,挠挠脑袋上的毛茸茸三角小耳朵,觉得美滋滋的,云公纸被神君叫走了呐。
花连哼道,“得意什么,谁知道神君让他去做什么,受罚也说不定!”
温缘听见他这么说,立刻担心起来,垫脚朝回字走廊的转弯处望啊望啊,忧心忡忡。
花灏羽脸色阴沉,冷冷望着云吞离去的方向。
“你不长眼啊,快收起来自己的尾巴,挡住我们的路了!”花连道。
温缘正担心云吞,扭过头就看见自己的尾巴已经快翘到天上去了,他赶忙去抓,尾巴尖扫着花灏羽腰上过去,温缘结结巴巴的抬头想道歉,对上花灏羽冰冷的目光,被吓得噤若寒蝉。
花灏羽的目光在温缘受了惊吓的面上深深瞥过,一挥袖子,走了,身后的花连连忙跟上去,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回应。
云吞跟着陆英与严监学一路穿过回廊,路过净水蓝莲花池边,踏过清玉石雕的拱形石门,来到了一栋云雾缭绕深处的雕花紫木小楼前。
小楼藏在云深处,名曰紫坤,向上不见其顶,斜插云端的飞檐挂着一排铜色古铃铛,每有风吹草动,铃铛碰撞清脆袅袅。
“你留下。”陆英对严监学道,朝云吞看了眼,率先走进紫坤小楼。
严监学不放心的唤住云吞给他嘱托,“不可失礼,不可冒犯神君,不可吵闹多说,不可左顾右盼。”
云吞笑着点头,撩开前襟踏入了紫坤小楼。
刚一进去,就嗅到馥郁药香,云吞按照严监学的叮嘱,目不斜视,站在青色珠帘前,朝里面的人欠了欠身,“神君。”
陆英放下茶盅,看了一会儿珠帘外的少年,道,“令尊尚还好?”
云吞想了想,不晓得陆英说的是他哪位爹爹,不过为了保持礼节,他并未问出来,他那两个爹爹都十分的好,好到吃嘛嘛香,“家~父~一~切~安~康~”
陆英嗯了声。
云吞垂眼看着脚尖那一片地,不明白神君唤他来是谓做何。
“你和令尊并非很像。”陆英道。
云吞知晓了,这位神君问是他那位妖神父亲,他同他那蜗牛爹爹的模样像了七分呢,连壳上的纹理走向都一模一样。
“是。”云吞道。
陆英微瞌眼,仿佛陷入过往的思追之中,须臾,他睁开眼,眼底一派澄清,“令尊曾托我为你疗裂壳之伤。”
云吞心里感动几分,为了他那自壳里带来的旧疾,他父亲与爹爹曾想尽了万千之法,为他治伤,不过却事与愿违,不得之法。
他那壳上的伤是蛋里带的,听闻是经年之前,四界动荡,鬼界鬼王伽勒王欲害天下,他爹爹与父亲联手镇压,在一次战争中父亲不小心被伽勒王的恶咒击中,受了重伤。
云吞那时候还是个花生大小的蛋,被他父亲揣在胸口,那道恶咒劈过,恰巧不巧的劈上了云吞的蛋子,当即,他便在父亲的怀中裂了缝。
说幸也是不幸,云吞还有个弟,其弟承了他父亲的血脉,虽说是蛋生,但孵出之后却是个白白嫩嫩的大胖小子,不若云吞是蜗牛灵胎,睡在蛋里时也躲在自己小壳中,有壳相护。
而若这恶咒劈在与他同是双胞蛋的另一枚蛋子上的话,其弟未有蜗牛小壳,兴许给劈成什么样还不知道,总归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好了。
所以,他那壳上裂了缝,也总比让他失去舍弟的好,云吞从小就想的透彻,也未觉得自己的小壳上裂了缝有何大不好,平日里也就下了雨漏雨,大晴天太阳从缝里落进阳光晃眼,冬天一刮风就进风等等之外,也未有什么大不了,习惯了便也就好了。
陆英道,“你身上的伤在灵胎还未化成便受了,伤势入胎,是治不好的。”
云吞点点头,反正他从小都这样,治得好治不好于他而言并无两样,反正他也活了这么多年了,只是苦了他那两个爹爹,总为他心疼操劳。
陆英隔着珠帘细细看着云吞, “你倒是看得通透。”
云吞弯着眼角,他一笑,清澈的眸中仿佛春水微漾。
陆英道,“佛曰舍得,有舍有得,有得有舍,今尔身上之不幸,必将有一日换的大幸,你可记着,万事都不过于强求,万事都则顺尔心意。”
云吞恭敬的受教,拱手道,“学生谨记。”
陆英将他说道片刻,便将人放了出去,临走前,他又想起一事,问,“紫龙枝上的小洞是你所为?”
云吞脸上一下子红了起来,酒窝洇了粉色,失去了少年老成,青涩羞赫之态一目了然,喃喃半晌,道,“学~生~啃~的~”
陆英露出一笑,颇为慈爱,云吞低着头没瞧着,神君大手一挥,“下去吧。”
云吞脚步加快离开了紫坤小楼。
待云吞走后,陆英笑容渐收,闭目修炼,过了片刻,他徒然睁开眼,望见雕花紫木窗外的浩渺云涛如海浪掀起风卷,状似凶险,他毫无犹豫,携风朝凶云恶风之处飞去。
第5章 断绝蜗蜗关系
云吞回到学堂之中,见众同窗早已落座,学堂斜后方的角落里温缘朝他大力挥手,云吞略一思索,便走到了他身旁坐下。
他刚坐好,察觉一凌厉之气朝他袭来,云吞转头望去,恰好瞥到对角那一处花灏羽正冷冷的斜睨着他。
云吞朝他眨眼,花灏羽冷然转回了自己的视线。
“云公纸,夫纸要提问了,昨日那一课你背会了吗,我背了好些回,才刚背好。”
云吞转过头,看见温缘正紧张的捏着课本说,“但夫纸的提问,我向来都回答不上来。”他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他怕一说话就会被嘲笑。
他说着,半缩在袖子里捏着课本的手指化成了一枚毛绒绒的尖爪指,温缘熟练的按着爪子重新换成人形。
云吞瞧的乐,问,“温公子时常这么吗?”
变来变去,时不时冒出个毛绒绒的尾巴、耳朵、爪子。
温缘不好意思的说,“四啊,我法术不好,幻形术不稳定。”他顿了顿,朝学堂的角落里缩了缩,巴巴的说,“说话不清楚,也背不好书,习不好功课,云公纸若四、若四嫌弃温缘,可、可……”他越说声音越低,小可怜模样的瞅着云吞。
云吞笑着摸摸他的手,说,“很~可~爱~的~”
温缘一愣,稚嫩的面容上浮出红晕,有些激动道,“云公纸也敲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