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回嘴角抽了一下,招手唤来两个闲汉, 出点铜钱, 请他们送赵允迪回府。好好一个王子, 搞那么凄惨, 小厮都不敢带,真叫人于心不忍啊。
离开之前, 云雁回还若无其事地嘱咐道:“今冬江洲梅渚的花开了, 我请贵府一家人来赏梅。”
周惠林对云雁回和赵允初之间的关系知道得也八九不离十, 他们两个早年是死敌, 后来偶然共事, 关系缓和一下,但也不能说十分和睦,直到前不久, 一同患难过,才可说完全化敌为友了。
此时,见云雁回竟然还镇定邀请王府上下去他家赏梅,好似胸有成竹,周惠林不禁关心了一句:“你待如何?”
王爷要用拖字诀,给赵允初请个长假,不叫他见人,大约觉得困得久了,两人便淡了。
“我不待如何,我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啊,”云雁回神情轻松,“不过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见招拆招。”
周惠林一寒,只觉得这简单一句话包含了很多不可言说的内容。云雁回碍于对方的身份,很多手段不便用,王爷和王妃也是如此。但是,云雁回显然更加拖得起,他没那么大压力啊。
……
这日结束之后,云雁回又休息了两日,就回府衙继续上班了。
日前所呈上的奏疏,比较受到重视,因此,云雁回的工作重点也放在了参与讨论具体实施方案。同时,为了安抚赵允初,每隔一日,云雁回就会叫双宜帮忙把他悄悄带进王府……
赵元俨夫妇全然不知道,云雁回和赵允初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相聚,还以为赵允初被关老实了。
赵允初白日里无法出门,在家看书,晚上便判着云雁回来相聚,竟然还生出了些愉悦。
只是,总不能老这样。云雁回看着时间过去了一个月,便请包拯出马,只暗示允初请假日久,怎么还不来上班。
包拯一想也是,赵允初这个年青人呢,从前看着做事也勤勉,但怎么还是犯了宗室的老毛病。这是把开封府当什么地方了?说休息就休息,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病啊。
包拯看云雁回和赵允初是好朋友,索性带着他一起上王府去了。
当初赵允初来开封府,赵元俨还特意和他打了招呼呢,他倒是要去问一问,这是什么情况。
赵元俨夫妇接待了包拯,一看到他身边的云雁回,心中便五味陈杂。
一个月没动静,可到底还是来了啊。而且一来就是把包相公请来,叫他们如何能推拒,更不好意思把实情说出来。
赵元俨只好把赵允初叫出来,包拯一看赵允初面色红润,身体强健,就更是不满了。
在开封府衙担着职,却什么也不做,这是什么意思,宗室若是不想出仕,朝臣们还巴不得呢,何苦这般占着茅坑不拉屎。
赵元俨理亏,只得赔礼道歉,说明日就叫赵允初去府衙。
云雁回全程都没说几句话,十分拘谨的模样,就是离开的时候对赵允初笑了一下,赵允初立刻就目眩神迷了,叫王妃看了牙痒痒。
转过头去,王妃和赵元俨便商量起来,当差要继续去,但开封府衙眼看待不下去了!调职吧,豁出去面子,求官家把人调走,下班时间也不许赵允初逗留在外。
赵允初忍不住说道:“阿爹,阿娘,何苦来,你们前脚将我调去哪里,雁哥儿也调过去了,岂不白费工夫。”
赵元俨和王妃脸色都不好看,可赵允初说的是实话。
赵允初调得多了,官家没意见,别的朝臣还有意见呢。可云雁回他身份只是个府吏,临时工,调职根本没那么多手续,而且各处也都欢迎他。
夫妻两对视一眼,都泛起苦涩。
王妃暗想,如若不成,只好试试来硬的了,给赵允初订一门亲事。
赵元俨本来是不同意的,倘若这么做,怕是要撕破脸,没有退路了,日后与儿子之间留下嫌隙,岂不冤枉。
夫妇两个合计了很久,最后赵元俨还是同意了,他们也是没办法,虽说不知道云雁回和赵允初私下还在见面,但是看云雁回那样子,哪里像是怕他们拖的。
结果,王妃想相看各家贵女,每每被婉拒。她心中奇怪,明明他儿子不说炙手可热,但也不该这么被嫌弃啊,又没有人知道他有断袖之癖。
王妃越琢磨越不对,回去和赵元俨说了自己的遭遇。
赵元俨骂道:“这还有什么想不通的?雁哥儿能有这个本事吗?”
云雁回便是再大的面子,也不能让满城的王公贵族什么理由都不知道,就拒绝了亲王府的求娶啊。这背后的真相,细思恐极啊!
王妃十分伤心,若是有官家撑腰,那他们便是想找普通人家的女娘,也没法了。
若非根深蒂固的观念,王妃都想痛骂天子了。作为一个皇帝,也许他觉得自己只是稍稍偏向,对下面的人来说却要命了啊。
连日来的忙碌叫赵元俨夫妇都身心俱疲,然而还不见成效,心下黯然。
此时,原本置身事外的赵允熙和赵允良忽然找到父母,一番深谈。他们两个向来不理事,此番出来说话,也是自有一番玄机。
赵允熙体弱多病,但毕竟是长子,为人也稳重,说话比较有分量,“阿爹,阿娘,小弟的事情,我们也看在眼里,事到如今,不如由他去吧。”
赵元俨脸色难看,“熙儿慎言,你知道由他去做什么。”
“既然官家已经默许了,那么咱们无妨逆着推一下,”赵允熙显然有备而来,淡淡说道,“孩儿想得险恶一些,官家要用咱们家,朝中已多不满。我日后定然是撑不起王府,二弟与三弟也很是顽劣,唯有四弟有可能,现今他也是唯一在要职上历练过的。那我们府上的下一辈,是人才济济,还是保持现状好呢?”
赵允熙膝下只有一个孩子,赵允良倒是因为纵情声色,有好几个孩子。
不过赵允熙这话说得太直白了,让赵元俨脸色更不好看。他不是想不到这一点,只是实在无法放任幼子走上歧途。
赵允熙还有更险恶的话没说,他还想问父母,他们府上几兄弟,大多荒唐,到底是真的天生的,还是暗自放纵,以逃避当年刘后的忌惮呢。
他们这些血缘近的皇亲,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老赵家啊,那也是“家学渊源”呢。
官家仁厚,也许没有那个意思,可是这两个选择肯定是各有好坏。选前者不会有什么灭顶之灾,但若选择后者,日后的机会肯定更多一些,能为王府再续一辈的繁华,再往下又要看子孙自己的了。
——如果可以,谁想像猪一样被养着,光有个贵族名头,却没有实权。
赵允良也说道:“哎,阿爹,一个也是担,两个也是挑,还好我现在有四个儿子,差不多够分给弟弟们的。他要是没喜欢的,我继续生,他挑一挑……”
赵元俨夫妇:“……”
两人脸色变幻,都很不甘心,可是自己也明白,鱼与熊掌无法兼得。
赵元俨板着脸道:“虽然有心报国,可是祖宗也在天上看着呢!你们四个日后至少也是公爵,做个闲散宗亲也行。”
赵允熙失笑,“何苦呢,若四弟想做个逍遥宗亲也就罢了,可他不快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