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住,一张俏脸红得滴出血来似的。刘三詹一他们都说他喜欢君笑,喜欢,可喜欢是什么呢?他不知道。是不是像他对君笑这样,见不到就想得慌,见到就想扑上去亲他吻他咬他占有他,就算作喜欢呢?每当君笑对他冷言冷语的时候他都觉得很难受,当君笑吐血的时候他就会很慌张很痛苦,一想到可能再看不到君笑,心里就空落得不知如何是好……
“君笑,我喜欢你。”步吟问道,脸上竟有几分天真,“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君笑瞪大眼睛看着步吟,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男子当真知道什么是喜欢么?定然是不知的。这人,怕是连点人的感情都不懂。他至今仍然记得这人开始时对他的凌虐,那时,这人的眼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他遇到过的那些嗜血人犯的兴奋眼神,没有兴奋,也没有怜悯。那种种残酷手段,像是林边折柳一般,自然,无感。
即使,柳条因此枯干甚至死亡,也和折柳人无关,不是么?这样的人,若他真喜欢上谁,可能是对方更大的苦难也不一定。
当然他不会喜欢上自己的,君笑想。他可不认为自己有这魅力。
不过这时,君笑并不打算触怒步吟,于是侧头想了想,在步吟紧张眼光中答道:“我……考虑下吧……”
步吟哪见过这么顺从的君笑,直高兴得心痒。想要他却又不太敢,想他难得对自己好点,还是不要太急躁比较好。于是上床躺在君笑身边,抱着他尽说些有的没的。步吟口才甚好,但是平素哪和人闲扯过,把小时候的糗事都拿出来说,只为博君一笑。君笑并不想搭理他,不过听他言语间隐隐带出来少时生活环境,想探听步吟来历,也就偶尔跟他搭一两句。两人各怀心思,竟然也聊得热闹。君笑偶尔提及公门中事,步吟也接得十分流畅,两人倒像是很有默契般。
君笑倒另有番心思,见天越来越暗,忍不住有些着急。偏偏步吟越说越高兴,身子也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君笑眼光一转,侧身躲过他,脸上露出愠色:“你又不正经了!”
步吟见他脸上又是愠怒又是羞涩,顿时心中大动,想扑上去狠狠吻他。他灼热眼光让君笑脸上发红:“你又想些……那些事情……”
“君笑你不会是想我做太监吧!”步吟冲口而出,见君笑脸沉了几分,忙说道,“我知道了知道了……那个,我先出去一下……”
想着和君笑难得这么和谐,可不能一副欲求不满禽兽状,于是出去自己解决。君笑在他出门瞬间轻轻叫了他一声,步吟回头,君笑淡淡说:“要你今晚不能冷静,就不要回来了。我现在很累,不想应付色狼。”
说完,脸又是一红。步吟简直傻住了,觉得自己再不扑上去非得立死当地不可。但是硬生生忍下了,转身跑掉。君笑看他背影,轻轻笑了,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当真卑鄙无耻到了顶点。
夜色很深,深得如墨染。君笑已探好枫红轩的地形,纵身而跃跃到枫树上面。枫树紧靠着墙,君笑提气跃下,出了内院。
外院防备其实并不十分严,沈庄高手层出,根本没必要三步一岗。即使武功不高的人也有机关和毒药可用,就算有高手入侵,也多半讨不得好去。君笑想到自己就是一时大意被抓到的,又是一阵苦笑。
出去了,快能出去了。只是,再也不同了。半毁的四肢,脏污的身体……他再也会不去那个逍遥度日的楚捕头了,甚至没脸回去见别人。
——难道能说他这段日子是去追捕采花贼,结果被人采了么?
君笑苦苦一笑,又绕过一栋房,沈庄四周围墙在眼前。
东南角……他看好地方,运起轻功,右脚点地。
离开了……
夜深,外面却繁星满天。他深深呼吸,觉得沈庄外面的空气都是与里面不同的清新。
河畔果然有匹马,君笑过去,解开马的缰绳。把外衫脱下,盖在马背上,然后一踢马屁股。马受了惊,向前猛冲。
君笑跃到岸边一树上,躺在茂密绿叶之中,看着天空。
大概一刻过后,沈庄内一阵骚动,追出来一群人。为首之人查看地面,一挥手,向马离去的方向追下去。
等到人都追去之后,君笑一个鹞子翻身,翻入河中。
正是盛夏,河水清凉。君笑闭上眼,只觉无比自在。
——第一卷·青青子衿 完
第二卷?悠悠我心
断桥边,驿外。
奉天王朝国运昌隆,贤明的君主臣子造就了满国繁华,繁荣的经济带动了各地交流,驿站遍地皆是。
距离驿站不远,是一处茶亭。行路之人有时急着走,并不去驿站,只来此处歇息片刻,喝完茶再赶路。
行惯了路的人就知道,茶亭饭馆,向来都是各路人马云集、消息灵通之处。江湖最近格外不安生,荆州一带又是武林人士出没的地方,众人喝茶归喝茶,耳朵可都立着听人议论呢。
“你们说这影门到底要做什么?”有人问了,“前个月灭了铭剑派,这月月初又挑了凤阁,前两天关河帮收到他们帖子,这不是全帮都跑荆州这边来,就盼着曲盟主能庇护他们。也不知道这影门是打着什么心思,非要把江湖门派灭个干净不成?”
“谁知道呢,搞得江湖腥风血雨人心惶惶,纷纷都往荆州这边来。不管怎么说,至少影门还没公开对曲盟主挑衅,曲家庄这里还算安全。”另一人道,“曲盟主现在也广召江湖贤士,曲家庄内聚了不少好手,影门绝不敢上庄子来生事。”
众人纷纷议论中,角落里一人低低笑了声,用只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道:“聚了不少好手,才更容易一网打尽不是么。”
茶亭内一片喧闹,可见此刻荆州境内,有不少武林人士。一扫之下,也知泰半是来求助,泰半是来助拳的。也不知曲家庄聚了这许多江湖人士,怎么住得下。
“这就是你不懂了吧!”有人表示疑问,立刻得来另一人的嘲笑,“曲盟主家数代经商,富甲天下。曲家庄说是庄子,实际上几乎算一座小镇了。别说这点人,再多上百倍曲家庄也有的是地方住!”
有人咋舌:“那这么多人,得吃去多少银两啊!”
“说你没出息没见识你还真就给我发傻!你当那些门派都是去吃白食的嘛!自然有银子奉上。”先前那人砸了对方一下,道,“当然也有些人囊中羞涩,不过只要会武,盟主自然会好生招待……你当曲孟尝这称号是叫假的吗?”
人们说着,渐渐散去。亭角男子慢慢站起,伸手到怀中数了两枚铜钱出来,给了看茶亭的老丈。老丈见他在亭中坐了个把时辰,就着茶水吃了个馒头,竟然才给两文钱,鼻间发出一声闷哼。男子听得这声,脸上露出些苦笑来。他尘土满面,本来看着甚是狼狈,这一笑却让他显出些落拓的忧郁来。老丈微微一呆,男子已向外走去。他右腿着地,左腿似是用不上力般拖着,却是个跛子。老丈又想到这人刚才拿茶杯、取馒头似乎都是用左手,右手一直软搭搭垂在身侧,心下忽地生出几分怜悯来,倒也不觉这人给得太少了。他看着那人背影想:一个残废,弄几个铜子不容易,看他这衣服破破烂烂,大概连家都没有……不该收他两个钱的……
男子背影也显得瘦削,那么高的人却瘦成这样,也不知吃了多少苦。老丈见他跟着那帮武林人士走,心道反正曲家庄吃闲饭的那么多,这男子去混口饭应该也无妨才是。不过曲家庄最近人来得太杂,希望这可怜男人不要受了欺负才好。
男子却不知身后还有人在关怀自己,只是跟着那些武林人士走到曲家庄外。众人挎刀佩剑,一看就都是会武的,门子不敢怠慢,迎进庄里。到了那男子,见他一副穷酸相,太阳穴也不鼓起,身上更没有兵器,忍不住就是撇嘴。再见他走路颠簸,右臂不动,更是鄙夷。
“罗起,咱们庄子名气倒是真大,连残废都知道上这里来讨口饭吃。”左侧那人翻了个白眼,道。右侧那叫罗起的微皱眉,碰了他一下:“高见封!”心道江湖上怪人甚多,藏龙卧虎比比皆是。就算眼前这人看起来不像是高手,但谁敢保证他没什么来历呢?万一不是来打秋风的,岂不坏事。
男子却像是没听到高见封的话一般,一抬衣袖:“在下萧寒,无门无派,江湖一散人。听闻曲盟主招贤对付影门,特来自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