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老二的确是个乖顺地懂事又上进的孩子,可已经进工部七年了,这七年间还是南安郡王托着关系才给他升了一级,让面子上好看了些,否则还是毫无寸进!
那孩子也不在他面前诉苦,可是她懂他啊,也心疼他啊,又没办法啊!否则她又怎么会沾那事儿呢?就算是符合甄家是老亲,也不至于这么快绑上去不是?
眼下里女儿说她糊涂,不待见的长子封了侯,她这二儿子就更没着落了。
她仍是心疼,可再心疼,眼下赖嬷嬷这话也算是让她正视了她完全不想正视的事实——这儿子也的确是不成器了。
“您要是心疼二爷,将来您的体己一口气全给了他也没人能说二话,就像是太夫人对大老爷那样。要说孙辈,如今咱这一等将军府又变成了侯府,家也没分,将来不管是珠哥儿还是元姐儿的婚事,有您在,又有什么不好的呢?您将珠哥儿和元姐儿都安排好了,这二老爷,您还有什么对不住的呢?您琢磨下,是不是这个理儿?”
贾母眸眼半盒合地沉思了起来。
刚刚赖家的说这些,她都没听进去,脑子里想的还是她那句“二老爷是孝顺您,可他还能怎么孝顺您啊?”
她在想老二和老二媳妇,又在想贾琏。
赖嬷嬷看她这神色也不敢打扰,只在一边静静地等着。
等到她都瞧瞧转了两次脖子放松肩膀的时候,才听贾母突然道:“赖家的。”
“在呢,老太太。”
“老大他是个孝顺的吗?”
赖嬷嬷被这话问得都想笑了,你儿子孝不孝顺你,你自己不知道啊?可这话她哪里能说,只是婉转道:“要是记仇,您还能坐在这儿苦思冥想?”
把话说开了,要是贾赦不孝,直接让她病死不就得了?这种手段想来那位如今客居府中的柳嬷嬷就有许多。
没了她这在,贾赦直接干脆地和贾政分了家,哪里还有那么多破事儿了?
贾母被她这么轻飘飘地一句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也瞬间想起了那位历经了元后和废太子的柳嬷嬷。能在后宫之中把一个没娘的孩子给拉扯大,纵然是有圣人庇佑,可又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赖嬷嬷赶紧给她倒了杯茶让她压压惊。
等王善保家的来时,赖嬷嬷才好说歹说地把这位被自己吓得心中惶惶得老太太安了心。
等听到外面有人高声禀告的时候,她才道:“让她进来回话。”
王善保家的这才见了贾母,行礼后便道:“老太太,我家大老爷和大太太想请您去荣禧堂看看。”
贾母太阳穴瞬间抽了抽,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毕竟在这府里当家做主几十年,哪怕就这么轻飘飘地一句就想到了不少玄机,不禁看向赖家的。
赖嬷嬷给她打了个眼色,而后她便对王善保家的道:“我今儿个入府的时候不是说大老爷要搬到荣禧堂了吗?可是安顿好了来请老太太过去瞧瞧有哪里不妥的?”
王善保家的垮着脸道:“本来老爷和太太都是这样想的,可谁想老爷打算亲自布置一番的时候,就发现荣禧堂的一些宝贝被掉了包,货不对板啊,现在已经跪了一地了。”
贾母不禁叹了一口气,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王氏!她先前明明已经警告过她了!
赖嬷嬷显然也猜到了,连忙道:“这样的事自然要让老太太做主,毕竟那荣禧堂您也是住了几十年的,里面有什么不妥的,还是要您帮着瞧瞧呢。”
贾母听出她这话中的暗示,又想想那王氏,当下便道:“你先回去传话,就说这事我要严查,让他先把那起子但凡能沾手的都给我拉出去打板子,这些腌臜手段就让他全交给赖大,我这就过去。”
又喊了鸳鸯准备肩舆。
王善保家的见状简直是心花怒放地赶紧走了,倒是让几个小丫头偷偷碎嘴:“这脚不沾地地模样,都要飞起来了!”
“那可不是飞起来了?毕竟现在可是大太太管家呢,她可是大太太身边的第一体己人,这府里上上下下的,有谁不敢着巴结?”
“嘘嘘嘘,小声点儿。我倒是听说大太太的娘家人上门闹呢,直接让大太太给捆回家里去了,还跟着几个人呢。”
“……咱这大太太,手段可是了不得了,以往对娘家兄弟哪敢这么硬气?不过听说她当初为了嫁妆好看可是把家里所有家私都给弄来了,她弟妹怎么可能不上门来打秋风?”
“心肠不硬,又怎么能做得出这种绝情事,又怎么现在还没个消息?”
几个小丫鬟一想起邢氏的肚皮,再想想他们大老爷自从封侯之后就打发走的那群姨娘通房地,各自散了。
再下面的话,可不是她们这些没许人家的姑娘家家们能说的了。
再者,要是一个不好让人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还做不做人了?
等贾母坐着肩舆到了荣禧堂外的地上已经能看到好几个拖人拖出的印子。
在荣国府打罚下人那也是有专门的地方的,要在别的地方行事岂不是徒惹人笑又坏了风水?
是以贾母对此并不在意,反而见到自己来了之后原本一脸惫懒地翘着二郎腿的贾赦直接迎上来,这心里就舒坦了起来。
这小子……终究还算孝顺。
“母亲,让您这么大年纪还要操持着些实在是儿子不孝,只是事关家丑,也只得请您来一趟了。”贾赦说着就去扶她。
原本做好了被打脸的准备,可谁想贾母居然真让他将那手稳当当地放在了她的手臂上。
他那惊讶之意都没遮住,让贾母一个抬眸尽收眼底,只是老太太并没说什么,顺着他的手下了肩舆道:“册子可对过了?”
“不止是对过,还发现册子应该是被人重新装订过了,再加上账本,除了被替换的,还少了十几件。”
想一口气找到长字、画、玉、瓷等不同类型的古董的赝品大家可不容易。能做好赝品的,首先都是各行各业的牛人!这等人都是轻易不出手的。
既不想走漏风声,又想把东西给换了,自然是要更换造册中的内容,把换走的从造册上撕下,再把假造的放上去。而若是造假都懒得造的时候,自然是只将册子上原有的一撕完事儿。
贾母道:“我知道你在金士古玩上很是有自己的一套,你父生前不曾当着你的面夸赞过你,在我面前却很是得意地说你岳父夸你在这道上极有天赋,每每到我和他的生辰,你所送的东西他都要看了再看,放在手中玩了再玩。”
没丝毫心理准备就被她和自己过世的老爷子夸一脸的大老爷明显懵了,能回神还是因为老太太带着他往前走,以至于他不知不觉间都已红了眼眶。
“你父当年去荣梨香院养老,曾经被他带过去的都是他心中极珍贵之物,我记得有一本你送他的那些稀奇玩意儿的造册,待他去后我就收了起来,鸳鸯,拿过来。”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鸳鸯接过来小丫鬟捧的托盘,款款走到两人身边,将托盘呈上。
贾赦让邢氏扶着老太太,自己则是拿起了那本册子,等翻开一看,老爷整个人都懵圈儿的,等懵完了,还赶紧眨了眨眼睛。
留意看到王氏的眼睛往册子上看,贾母便对她道:“王氏,你那院子里的人呢?都打板子出去了?”
从来没想到贾母会如何反应的王氏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就被她训斥道:“这是荣禧堂,我贾家的荣耀之地,这里的一应摆设全是我贾家两代国公的心爱之物,也是我贾家的荣耀所在!如今被人不声不响盗走如此之多,你这蠢妇居然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