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落水犬的皇帝陛下默默浮了一会儿尸,忍不住开口道:“如果我刚才没有神志不清的话,你是不是也被我蹭出点反应了?”
凯文面无表情:“我看你是没睡醒。”
“那你干嘛还在水里泡着不上岸?”奥斯维德睨了他一眼。
顶着张狼脸能做出这种表情也是蛮厉害的,但是莫名显得更欠打了。
凯文冷笑了一声:“我当然得看着点,以免某人不会狗刨式直接沉尸湖底。”
奥斯维德无所谓地甩了甩脑袋上的水,不过下一秒,他再度看向了凯文,有点奇怪地问道:“你脖子怎么了?干嘛一直捂着?”
凯文挑了挑眉,道:“某人投湖太快,我怕扭到。”
他说着,手指在脖颈间揉了两下,便放了下来。那片被他揉过的皮肤除了红一点,并没有任何异常。
奥斯维德扫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凯文很快便上了岸,坐在一块岩石上,一边绞着衣服,一边冲奥斯维德道:“你怎么又变回来了?学会自己控制形态了?”
奥斯维德“嗯”了一声,道:“这么一折腾反而打通了关窍。”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时,突然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凯文拧着水的手指一顿,透过层层林木盯着那里,眉心渐渐蹙了起来。
“你听见没?”奥斯维德无声地上了岸,在凯文身边低声道。
凯文眯着眼点了点头。
那个之前已经消失的声音再度出现了,这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清晰到甚至不用通过地面就能听见,仿佛就在不远之外的地方。
凯文脸色变得肃正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奥斯维德道:“把自己弄干,我们从林子里抄过去。”
奥斯维德无师自通地甩掉了一身的水,跟在凯文身后朝层林的外围走去。
这里树木茂密,枝丫交错,以至于天光都很难漏进来。无数不知名的鸟虫藏在密叶间鸣叫着,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却并不显得聒噪。
这几乎成了凯文和奥斯维德最好的掩护。
他们擦过草木以及踩上枯叶所发出的声音全都被这些鸣叫掩住了。
湖边到林子尽头的距离比他们想象的要长上许多,但是一人一兽潜行的速度奇快,所以没费多久的工夫,林木就渐渐开始变稀,他们透过不再稠密的枝叶看出去,隐约看到了远处深色的水面,以及一些模糊的人影。
“嘘——”凯文冲奥斯维德比了个手势,脚下的步子却完全没停。
片刻之后,一人一兽终于站在了一棵高树粗壮的枝干后面,垂下来的犹如长发一般的叶子勾勾连连,门帘似的刚好给他们打了掩护。
凯文用手指轻轻挑开眼前垂着的长叶,眯着眼看出去。
正如奥斯维德之前所说的,他们已经到了大陆的最南岸,这片原始林地出去就能看到一片天然的海滩,海滩上有一片支出去的石台,两边用金属和木枝架了护栏,看起来像是最为简朴的码头,然而码头外面却空空如也,水平波静,没有任何停船。
而就在那码头旁边,则“热闹”得令人诧异。
乌压压的人头一眼看过去几乎没有尽头,根本无法估量这里究竟聚集了多少人。所谓的“热闹”只是看起来而已,实际上这些人并不吵,甚至开口说话的都不多,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他们并非完全攒聚在一起,事实上有那么一撮人已经站在了码头入口处,有两个甚至已经站在了石台上。
那块石台见过的人很多,真正站上去的却很少。因为这码头等来的船是通往灵族聚居地的。灵族向来以巫术文名,去他们海岛的方式自然也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没谁会愿意主动把自己送到那个岛上。
站在石台上的人被一部分人群挡了大半,以至于凯文和奥斯维德都看不清那是什么人。但是他们却听到了码头边缘的海水突然翻起了浪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水里翻上来了似的。
原本木然的人群中隐隐传来一点惊叹声,靠近码头的人有一部分开始骚动。
“看!那是彼得!”凯文压低了声音道。
奥斯维德面色顿时便是一凛。
彼得是皇城巡骑军的指挥,当初是负责圣安蒂斯的安全的,他出现在这一处就意味着连圣安蒂斯的民众都已经被蛊惑过来了,甚至还包括从乌金悬宫里出来的。
“辛妮亚!”奥斯维德突然又叫了一声,“码头上的那个是伊恩抱着辛妮亚!”
第62章
凯文闻声望去,辛妮亚似乎神智还算清醒,趴在伊恩怀里还在左右张望。但是老管家伊恩肢体动作却显得非常僵硬,他就像是被人用线牵着一样,机械地朝码头边缘又走了两步,整个过程中除了脚,其他地方动都不动。
岸上的人群全都望着海上的某一处地方,像一群引颈远眺的鹅,似乎在等待着某种东西的到来。
“太阳即将落山,朝圣的时刻到来了……”
熟悉的低语声再次响起,来源就在乌压压的人群当中。
“走!”凯文眨眼间便翻身上了奥斯维德的背,天狼一展双翅,直冲人群。
然而就在他们动身的那一瞬间,海边骤然起了一片足以遮天的浪墙,一艘巨大的木船从浪里破水而出。
它仿佛在海底沉睡了太多年,木质已经被泡得发了黑,桅杆破烂,甲板湿滑。整个船身都裹满了墨绿色的苔藓和海草,然而在那艘巨大的木船船身上,一个古早的图案依旧清晰可见,那是两条收尾交缠在一起的蛇,缠成了一个横着的“8”。
但凡读过神历的人都知道,那是三大主神之一斐撒的象征——巫蛇。
斐撒是海神和大地之神,大海中来往的人们总喜欢在各种器物上留下这位神祇的象征图腾,以祈祷平安祥和。
不过这艘巨船也着实惊人了一点。
凯文看到那艘木船的一瞬间,满脸诧异地低声道:“这古董居然都翻出来了……”
就在他混杂着惊讶、感慨与了然,神色复杂的时候,那艘木船突然翻了个身,船底朝上,船身朝下,轰然落在海岸上,将那些引颈而望神志不清的人全都笼罩了进去。
大船的木板发出一声经年的脆弱呻吟,瞬间就被巨浪扑了个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