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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玉华_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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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便又和往日里一样,刚刚一睡熟,便马上松开了她,翻滚到床榻最内侧的地方,背向着她安然入睡,崔玉林知道,待第二日自己醒来之时,李守十有八九应该已重又回到自己身侧,两人又会是紧紧依偎而卧的。

崔玉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却是一时很难入睡,她匆匆嫁给李守,实属极大的意外。在这之前,母亲早已与她透漏过华家与迟家这两家候选的事情,虽两家门第都略逊于自己家里,但不论华嘉宇、迟魏,还是他二人的父亲,均是人中龙凤,不出时日,都是会必有一番成就之人,两家府上也俱是门风端正、人口简单的。虽与他们结亲,也是父亲仔细谋划考量过,背后也是另有目的的,但对于自己而言,怎么算都不失为一桩大好姻缘,想当初两家争相求娶之时,真是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城中闺秀呢。

而与安南王世子的亲事,则是直到已经彻底敲定了下来,自己还完全蒙在鼓里,崔玉林清楚记得母亲第一次来告诉自己此事时,虽强打精神、强颜欢笑,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满眼的焦虑不安,待圣旨赐婚之后,父亲又将自己叫到了外院书房,对自己将这桩婚事背后的种种关节与紧要之处,都细细解说了一遍,又不厌其烦的再三叮嘱自己婚后该如何行事、且不可放松警惕或乱了心智,说到最后,父亲还轻抚着自己的发髻,面露不忍之色说道:

“林儿,父亲本一心想替你寻一门妥妥当当的婚事的,但形势逼人,身为崔家嫡女,也只有委屈你了,你放心吧,一切自有父亲替你做主的,无论形势如何变化,总不会叫你深陷困局的。”

崔元娘记忆之中,自己父亲虽一贯宽厚温和,却很少在儿女面前多露出一丝情绪起伏来,这似乎是她父女二人相谈最深的一次。

虽难免心中失落不安,但崔玉林却没露出太多的情绪与怨怼,她自小便被严格教养,不管是早早被许下太子妃也好,还是与华迟两家议亲也好,崔玉林很早就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婚事势必不能由得自己的喜好做主的,势必是要与这朝中风云变幻搅和在一起的。

思绪起伏之间,崔玉林终于慢慢昏睡过去,待她第二日一早醒来,果然,身后是一片温热,一只大手搭在自己腰间紧紧搂着,耳边颈旁,传来一阵阵滚烫的气息。

她略微动了动想要起身,腰间那只大手却是一紧,耳后一阵麻酥,李守蹭着她低低呢喃道:“再陪我躺一会儿……”

饶是崔玉林还是满腹疑虑,此时也是忍不住心中一荡,脸上泛起了红霞,她暗暗吸了好几口气平复了下心神,才扭过头去,侧仰了脸看着李守,媚眼如丝般娇嗔道:“别闹了,今日还要赶早去永嘉坊呢……”。

李守不但不松开,手下反而是略用力来回揉搓了起来,一双深邃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崔玉林灿若朝霞般的面孔不放,虽然他夫妻二人早也是亲密无间了,但每次对上李守这双眼睛,崔玉林还是会有些舍不得挪开眼神,李守母亲乃是白蛮族人,他一双眼睛比中原人都更加凹陷幽深,眼眸深处略带些琥珀色泽,再配上一双浓黑剑眉与睫毛,盯着人看时颇有些勾魂夺魄的功力。

崔玉林被他看的揉的浑身上都有些燥热了起来,心中既想腻在他身上再不起来,可偏又总感惴惴不安,她又暗自定了定心神,便伸出一根玉指来,沿着李守浓密的眉峰轻轻划过,又顺着他硬挺的轮廓,缓缓落到了他的耳垂之上,先用玉管般的长指甲轻揉撩拨了几下,突然用力捏住了一揪,李守正被她弄的心神沉迷、浑身舒坦,突然间吃痛,忍不住缩手便来护着自己的耳朵,崔玉林趁机咯咯笑着从他怀里逃了出来,一边叫丫鬟进来伺候自己更衣,一边扭头娇嗔道:“赶紧起来吧,在外人面前倒一本正经的,一回到房里便再没个正形了。”

李守见被她逃走了,便也懒洋洋翻身坐起来,跨坐在床上看丫鬟们替崔玉林更衣梳妆,现在贴身伺候崔玉林的两个丫鬟都是从小跟着她的,是顾氏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本都是心思缜密、性格沉稳的,可这样被李守盯着直瞧,那个年纪小些叫阿觉的,却是忍不住绯红了脸,她生怕被崔玉林察觉到,便死命低着脑袋不敢看人,但崔玉林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撇了阿觉一下,心中倒也没有过分苛责,本就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这也是人之常情,要怪也都要怪身后那个妖孽。

崔玉林忍不住回头狠狠挖了那李守一眼,他只穿了件大红里衣斜靠在床头,衣襟松散着半敞着,露出一片金棕色胸膛,长发随意披在身后,也有几缕散落在了胸前,他连发色也不是乌黑的,晨曦阳光照射之下,竟有些泛着暗金红的颜色,越发称得整个人散发着一丝异族魅惑。

等到两人用早膳时,崔玉林终归觉得心里有些别扭,就打发了两个年轻丫鬟出去,只留了自己的奶嬷嬷周氏伺候,李守好似毫无察觉的样子,只安适的用着早膳,见崔玉林用的有些匆忙,便挑眉说道:“岳母大人那里哪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置啊,只管安安心心先用膳吧,你肠胃又不好,小心待会儿吃急忙了又顶住了难受。”

崔玉林见他句句关心自己,心中自然是甜美,面上却只白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会没事情呢,你可知道,光是那观音跳莲所要做的莲座,便有三九二十七个之多,都要用大块的汉白玉一个个雕出来,我父亲府上如今忙乱的已经有如集市菜场一般了,我此时还不回去帮忙,能说的过去吗?”

李守听她说起观音跳莲,不由来了兴趣,放下碗筷问道:“那程观音人人都只说早已随那长乐公主去了,怎会跑到你们府上去的?”

崔玉林脸上一僵,知道这程娘子的事情不好多说什么,便笑了笑简单推说道:“那程娘子一身好本事,怎么会甘心随那逆党自裁,那时候大约是流落在了宫外,是我母亲怜惜她人才出众,请了她在我们永嘉坊内府安置了,教授我几个义妹才艺,也算给她个安身的地方。”

李守倒没有追究此事的意思,很快又转移了话题问道:“听说你那义妹五娘这次竟然要去扮金童,她才几岁的人啊,万一掉下来可不是要大触霉头了。”

崔玉林一听这话,忍不住脸色便是一沉,口里却嬉笑着说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不但知道我五娘妹妹要扮金童,对这观音跳莲似乎也十分了解,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曾和世子爷说过五娘要扮金童的事情啊,不知道世子爷又是从哪里知晓的呢?”

李守眨了眨眼,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说道:“如今五娘要跳观音跳莲的消息满城早已传遍了好吗?我还等你和我说,你一天到晚忙的昏天黑地,哪里有空搭理我啊,要说起那观音跳莲来,林儿你没见过,本世子可是有幸亲眼看过的,那年我父王回来给郑太后贺寿,我虽还是抱在手里的年纪,脑子里却仍是很有印象的,凌波飞仙说的便是如斯了,之后这么多年,也是再也没见过那般神绝的舞技了。”

崔玉林听他五娘五娘的叫得很是顺口,心里越发堵得慌,她一时很是焦躁,却并不是为了李守和五娘,倒是在恼恨自己,这五娘今后要来府里辅助自己的事情,本就是自己和母亲早就商议好了的,母亲为了这个,还去劝说父亲未将五娘送去参选太子侧妃,特意留下了给自己的,如今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这样心神不定的,倒越发糊涂了起来。

  ☆、第83章 子嗣

不管心里是如何作想,崔玉林脸上看着也只是微微有些发僵而已,嘴上仍若无其事的说道:“世子爷果然见多识广,您啊,既然早就见识过这观音跳莲了,妾身看这次皇后娘娘省亲的大典,您也不用去凑热闹了,不过今日里吗,世子爷您还是先乖乖陪林儿回趟娘家吧......”

说罢,又替李守布了一筷子的鸭蛋炒银芽,李守一笑,拖长声音用念白的做派唱了一句道:“小生任凭夫人差遣呐~~~”。

崔玉林被他逗的抿嘴一笑,这李守如今身上并没有差事,他又与长安城内其他勋贵并不特别熟悉,刚来时,自然也有年龄差不多的勋贵子弟争相邀约他去那勾栏酒肆戏耍的,但几次下来,众人便渐渐没兴趣找他了,这人白白生了一副好皮囊,没想到却是一个故作清高的臭酸腐,一天到晚嘴边挂着什么“只赏风月无边,不近风月身前”的废话,白弄的那些舞姬歌女对他五迷三道的,倒把旁的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如今这李守每日里除了习武读书,便是与崔玉林一起厮混作伴了,两人偶尔也一起去郊外跑个马游玩一番,不过这阵子崔玉林隔三差五就要回一趟永嘉坊,李守倒是十有八九都愿意作陪的,他们府上也没有长辈约束,城内更没几个敢说崔府闲话的人家,李守自己没有怨言,这崔玉林回娘家的事情便慢慢也变得理所当然了。

对于这一点,崔玉林虽然心里也猜疑他愿意常到崔府去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但新婚丈夫的体贴宠溺,无论如何,也是很容易便撩动人心的。

早膳的最后一道,照例是一小盘精致的羊奶制的甜点,崔玉林伸手拈起了一个放在嘴中,细细咀嚼了几下,便尝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因李守极不喜甜食,就从来也没尝过这个点心,每次都是崔玉林一个人独享的,因此李守并不知道,这所谓羊奶制成的甜点,除了浓郁的奶香和甜味,还有一股独特的涩味。

这涩味吗,便来源于一种名叫川藏花的秘药,这药说起来奇怪,若是初潮还未来的少女吃了,那便是那调理身子的珍贵药材,补血益气,滋阴健体,而若是已经成了亲的妇人在每次同房之后服用,却可以大大降低受孕的可能,而且并不会对妇人的身子有什么的不利影响,不过这秘药不同于那些毁身子寒凉药物,也并不能完全就确保不孕的。

崔玉林慢慢吃掉了一个小点心,心里却在思忖,自己至今未孕,虽有这药物的功劳,恐怕世子爷李守也同样功不可没呢。

来庭坊与永嘉坊本就离的十分近,中间只隔着个安兴坊,二者都是皇城根下的里坊,来往的路上十分清净肃穆,还常能看到金吾卫巡查的队伍,小夫妻两人连车轿都没坐,崔玉林便只戴了帷帽,由下人及李守护着步行便回到了永嘉坊。

崔玉林原来闺中于永嘉坊所住的院子,现在仍原样保留着,最开始安王世子李守跟着她回到永嘉坊的头几次,大爷崔正达还每次都请他到外院一起坐着作陪闲聊,后来这小夫妻二人实在回来的太频繁了,崔玉林私底下分头与顾氏及李守一商量,干脆每次回来就把世子爷安置在崔玉林原来的院子里去了,元娘有空的时候自然会陪着他一起,她忙起来的时候,便由着他一个人随意了,这样大家都方便自在。

今日也是一样,崔玉林这几天频繁回永嘉坊,就是为了帮着母亲顾氏全力准备省亲的事情,扔了李守在自己院子里,便去了主院找顾氏了,整整一个上午,两人都在分头忙着分派处置各种繁杂事务,直到快用午膳了,母女两个才总算得空说说体己话。

“怎么样?这阵子过的可还好么,有没有什么应付不来的?”,顾氏拉了崔玉林坐在自己的身旁,一边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虽崔玉林如今的模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明艳动人,风华无限的,但顾氏看着长女,却总难免带着一丝怜惜之情。

第一次从崔泽厚嘴里听到安王世子的事情时,顾氏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来求郡公爷能否改变主意,为了女儿再考虑一下了,但她终究是硬生生给忍了回去,因为她知道这无济于事,这样的大事绝不会因为自己的恳求而有任何改变的,而若是因此让郡公爷觉得自己头脑昏聩,难以成事的话,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顾氏最初嫁给崔泽厚的时候,心里也难免存了几分幻想,希冀崔泽厚之所以一意孤行的娶了自己,都是因为他心中爱重怜惜自己的缘故,但以顾氏的聪明,自然不久以后便明白了真相,尤其是与自己那一把年纪了仍然任性妄为的婆母王氏相熟了以后,她便知道,崔泽厚想要的是一个足够能干,也足够听话的内宅帮手,自己有才干也有容貌,家世清白却身份不显,正好合了郡公爷的用处而已。

自己这个安国郡公夫人能顺顺当当做到今天,享尽了人间富贵荣耀,外人都只当自己是前世积德、鸿运当头,却哪里知道,自己这二十来年,没有一天不是禅心尽力全神应对过来的。

崔玉林知道母亲挂心自己,便展颜一笑道:“林儿那府里面现在就我们两人自己,林儿又三不五时的就回咱们家里,还能有什么需要我应付的啊!”

顾氏看着女儿如花的笑颜,却忍不住眉心一蹙,心下觉得女儿是否过的太为恣意放松了些,她思忖了片刻,刚想要开口教导一番,却被崔玉林给打断了。

“娘,林儿心中有一事想要向娘请教......”,崔玉林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脸上泛着一抹红晕,凑近了顾氏的耳边低声说道。

顾氏侧耳仔细聆听着,待她说完了,神情也不由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半响才点了点头说道:

“你猜的不错,若每次你们同房到最后关头时,世子爷都会有意稍稍变化姿势离了你的身子,那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也暂时不想要你受孕,此事,恐怕颇有蹊跷啊......”

顾氏说的严肃,崔玉林在一旁却是忍不住涨红了脸,哪怕是与自己的亲母,把这样的事情宣之于口,也实在是太羞人了些,为了掩饰情绪,她急忙开口应道:“是啊,父亲原与安南王私下约定好了,在我们二人有男嗣之前都要先留在长安城的,按理说,他们家里总应该希望我们能早些有子嗣,也好早些回去安南的,他怎么也会和咱们一样,故意不想要子嗣呢?”

“恩......恐怕他们家里还是有些别的打算,此事你也无需过于担忧,只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只管任由他去吧,反正与我们目前的打算也算是不谋而合了,我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你父亲知道,他定会调查清楚的,你放宽心吧。”,顾氏拍了拍女儿的肩头,轻声安慰道。

一想到要把他们夫妻二人之间如此隐秘的事情当做情报,请父亲外院那些幕僚参详研判,崔玉林越发感到浑身都不自在起来,顾氏此时却好像丝毫也没注意到女儿的情绪一样,她满脸的欣慰,一把握住了崔玉林的手,笑着说道:

“林儿,你能如此的时刻小心警惕,能留心察觉到这样的事情,母亲也就放心了,那世子爷如今对你是万般的体贴宠爱,又生的那样一副好相貌,母亲这些天实在是担心你会被他迷了心神啊,你们二人结亲,背后有太多的谋划参杂,今后若大家能守约成了大事,母亲自然也希望你们夫妻二人能和睦恩爱一辈子的,但是如今,你可无论如何要打起精神来,千万莫要沉迷于儿女私情之中,虽然你父亲嘱咐过你要着意对世子爷用些心思,最好能将他收服了,但这人哪,最怕就是日久生情,林儿你自己可千万莫要太投入了,你可懂吗?”

听了母亲这般肺腑之言,崔玉林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她如今可不是正有些情不自禁,心神不安了么,她不愿意再多说这个,便连声应下了以后,就有意转了话题,一脸好奇的问道:“母亲,林儿看如今凤翎苑里那二十七座莲台也已经修建好了,那程娘子和五娘,可有前去试演过?你们可有见了她们是如何作舞的吗?”

顾氏心情正好,便笑着说道:“哎呀,你可不知道,哪里能见的到啊,那程平是什么样的孤拐性子啊,别说试演了,如今她师徒二人练舞时,是决不许旁人接近一步的,不过想来是准备的差不多了,五娘每日里练舞回去,都是累到不行的样子,连话也不愿意多说一句,你也是知道五娘那个孩子的,多么坚韧聪慧,能被操练到这个地步,可想而知是练的多么辛苦了,不过即便这样,五娘也没有多一句怨言,唉,看着也怪让人心疼的,你今日有空的话,便留在家里用晚膳吧,到时候也去看望抚慰她一下,这孩子是个得用的,又和你最亲厚,将来定能派上用场的。”

崔玉林此时听到母亲盛赞五娘,难免一阵别扭,脸上却是强忍着露出一个笑来,说道:“那是自然,不过今日里世子与我约了明日要去郊外跑马,今晚总要早些歇息,就不在家里用膳了,等改天我从家里带些南疆特制的跌打药酒来,再去探望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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