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乔溦笑着从容接受。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坐在钓台边,彼此对望着。
乔溦笑得如沐春风,洛望舒笑得像是要用目光在乔溦脸上刻下九十九道老人纹。
“不好意思久等了!”男人拎着一只空桶小跑过来,还隔着几米的距离就冲他们高声笑道。
“这是我女朋友自己做的蓝莓汁,无添加剂的,还挺满的,给你们尝尝。”男人在他们旁边停下,把手里的那个体格偏大的便携式水壶放在地上,接着自己一屁股坐下去,把桶摆到腿前。
“谢谢。”洛望舒没料到对方会另带东西过来。“你们住在哪个院子?等回去我们把水壶送给你。”
“第一排最左边那个。”男人乐呵呵地给他用手比划,豪爽道。“不用送回来了,这水壶你们也拿去吧。”
话音刚落,他又想到什么,忙继续解释:“这水壶不值几个钱,我们单位每年都发,家里都堆了十来个了。今天来这边之前刚从柜子里找出来,我们自己喝都是倒在杯子里,你们放心用!”
洛望舒见他坚持,也不好拒绝,只好笑着道谢。
他怕对方不好意思自己下手,偏过头看了看在桶里操着一双钳子来回挪动的大虾,犹豫了一下,抬手就要伸进去。
洛望舒还没来得及碰到水桶边缘,指尖便突然被一边的乔溦压下去。
“拿过虾?”乔溦把他的手按回去,作势就要替他下手。
“吃过。”洛望舒说话的时候眨也不眨。“我还跟我爸学过做虾的菜。”
“活的?”乔溦捏起一只虾,丢进男人带来的空桶里,挑眉看他。
洛望舒往上飘了一下眼神。
活虾是洛爸提前处理好的,等他当作食材做菜的时候,早就死透了。
有了乔溦的动作,男人也没了不好意思的顾及,忙笑着制止:“不用不用,你这手刚擦过不久,就别再沾腥了。”
“没事。”乔溦垂眼笑着。“两个人快些。”
如果他真停下,男人必定不好意思拿去多少,洛望舒肯定会坚持分他一半,到时候小家伙要是忍不住自己出手被虾钳夹住弄伤了,那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洛望舒在两人捡虾的时候从包里把湿纸巾拿出来,等他们停下动作就抽出纸巾一一递过去。
“真太谢谢了。”男人临走时又道了一次谢,摊手苦笑道。“我女朋友特别爱吃虾,这次来农家乐就因为城市论坛上说这边的虾味道鲜,可我实在钓不出来,买他们钓好的又太贵了。”
“小事,也谢谢你的蓝莓汁。”
洛望舒笑着目送他离开,一收回视线就看到乔溦正低着头,指尖捏着几杆从周边扯来的狗尾巴草,手指灵巧地翻动着。
洛望舒好奇地往他那里凑近一些,还没看清他编的是什么,乔溦又突然把手里的一团东西搁到他头顶。
洛望舒伸手摸下来,放在掌心一看,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
身小腿短,脑袋圆圆的有点大,那一对耳朵特意弄长了些,软软地垂下来,倒是有几分憨态的可爱。
洛望舒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生怕自己看错了,忍不住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形状,乐道:“你怎么还有心思弄这个。”
“不行?”乔溦也笑着,他没有抬头,在洛望舒拿着兔子来回赏玩的时候也没有停下动作。
“不是不行。”洛望舒捏了捏兔子的耳朵部分,还是笑。“用狗尾巴草编东西还是小学时候女生爱玩的,而且现在小孩儿都很少做这个了。”
乔溦看了一眼被他不停捏玩的兔耳朵,把手里编到一半的东西丢到水里,重新挑选出两根长短粗细相同适中的狗尾巴草,呈相反方向叠起,把草杆编到一起,轻笑了几声:“你是想用女生嘲笑我,还是想用小孩儿?”
“哪能啊。”洛望舒被他一提醒,顿时想起医院里那个因为生病情绪低落需要陪护的少女心乔溦,忍不住笑了两声才继续说。“让我想想啊,你比我大七岁,我上小学那会儿您都十三岁了,上初二?”
乔溦大体能够猜测出小家伙是想说什么,他垂着眼睛,被睫毛遮掩住的目光柔和至极,掺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包容宠溺。
“时光荏苒啊。”洛望舒模仿出乔溦以前故意感慨自己衰老的语气,叹息道。“一晃十四年过去了,小学里的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花园里的狗尾巴草长了一年又一年,可惜您到现在才怀着迟来的童心体会到用小草编东西是怎样的乐趣。”
他在心里默默把“童心”换成了“少女心”。
乔溦被他的语气逗乐了,忍不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故意逗他:“你知道现在发生什么就算神发展吗?”
“神发展”这个词还是乔叔叔前几天从洛望舒那里学来的。
“你突然扎着双马尾变成小学生。”洛望舒难得在说话上占据上风,眼睛都比平时亮了一个度,眼角的弧度狡黠灵动,乔溦看得心里不停发痒。
“是你在这时候掉进水里。”把最后一小截草杆从编织的缝隙里插|进去固定好,乔溦将身体向他前倾,伸手攥住他的左手。
他的动作不快,也不具备什么攻击性,可洛望舒这会儿毫无防备,再联系乔溦刚说的那句话,心里猛然咯噔一跳,以为他要把自己拉到水里去,身体本能地要往钓台里面用力挣扎,想离水边远一点。
没等他真正把力道使出来,左手的手指突然被套上一个环状的东西,手背还被什么软绒绒的东西戳得有点痒。
“我不拉你,你别动。”乔溦怕他用力过猛摔到后面,依旧握着他的指尖,等确认洛望舒的身体不再由于肌肉蓄力紧绷,才慢慢松开他的手。
洛望舒低头一看,自己的中指上被套着一枚用狗尾巴草编成的小戒指,戒指正中还竖起两根柔软的狗尾巴草,像是兔子耳朵一样弯垂着,尾端轻轻触在他的手上。
洛望舒:“……”
“喜欢吗?”乔溦重新执起他的手,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指背,嘴角的弧度被暮色映衬得格外令人窝心。“上一次你拿着玫瑰向我求婚的时候,我就想过要补你一枚戒指。”
“你们家的求婚戒指都是用草编的吗?”一时槽点太多,洛望舒眨了眨眼睛,从最近的一个说起。“正常人难道不该去买珠宝店的钻石戒指吗?”
“这只是我暂时做下的记号。”乔溦看着他中指上的兔耳戒指,轻笑道。“再说,钻石也分三五九等,经由路边珠宝店向外流通的……”他没继续说下去,转向另一句。“正式求婚的时候,我怎么会用市面上那种常见的普通宝石。你的婚戒,必定是独一无二的。”
洛望舒:“……”
他该先吐槽哪一句?
“……那些钻石对您来说太过普通的话,请每天给我来一打。”洛望舒知道这人也是位居作家排行榜榜首的名人,可对方这种把钻石说得像街边随处可见的大白菜的态度……让他突然产生一种仇富的心理。
乔溦见好就收,适时地松开他的手,目光直直地看进他的眼底:“乐意至极。”
洛望舒低头看着手上的兔耳戒指,嘴角抽了抽,把戒指从中指摘下来,捏在指尖说:“就你这送戒指的方式,你女朋友为什么会同意你的求婚。”
说完洛望舒扫了一眼乔溦笑意盈盈的脸,顿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