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谢家二房这是又要崛起了。
当初陈氏的事情闹出来,谢家的门第在这,自然不会娶不到继妻,只是家世模样都差强人意了,很多还不如当日的陈氏呢。可自从二叔回京后,这有意的人就络绎不绝,家世相当的亦有不少。
二叔倒是稳得住,至今没露口风,只专心办事。
这一年,谢明安过得可不顺心,不仅朝内时不时有人给他添堵,就连太子殿下好像也和他不复往日的亲密了。说起这事,青瓷也觉奇怪,谢明安是太子少傅,每日都要见上几面,下朝后更是随时呆在东宫夜谈。
可这一年,好像去东宫的次数少了一半不止?
而二房的崛起更让他添了许多危机,现如今的二房,再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了。现在,祖父祖母又回来了,这次带得学子们高才的亦有之,金榜题名后的他们,感激的自然是有师徒之谊的祖父,可不是他谢明安。
怎一个烦字了得哟?
青雅这一年和青瓷亲近了不少,谢青雯关禁闭,一直和青瓷同进同出。又长了一岁,模样长开了些,性子还是没多大变化,这会子正拉着青瓷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道:“大姐姐,祖母她会凶人吗?会骂还是会打?”
青瓷失笑。
“你这是哪里的话,祖母最慈祥不过得了,你且安心就是。”
祖母当然对你好了!谢青雅瘪嘴,本来一年前的事情已经忘了,知道祖母要回来后就瞬间想起了,当初的嫡母那样凶悍,祖母人没到就能收拾她,更别说自己这个小虾米了!
越想越怕,都快哭出来了。可这会青瓷也不能安抚她了,前头小厮已经传来消息了,老太爷老夫人已经从码头坐车回家了!苏氏起身,青瓷青雯青雅紧随其后走向大门处,站在门内等待。
青瓷遥望门外,分离一年,不知祖父祖母是否还安康?
并没有等待许久,就看到了前头骑马的谢明安,把缰绳交给一旁的小厮,然后和谢明朝一起走到马车出接两位老人下车。再次相见,青瓷红了眼,真好,二老还和当日一般,虽路途有些倦色,精神相貌都还不错。
谢明安谢明朝一人扶着一位从中门而入。苏氏领着内眷齐齐行礼,“恭迎老太爷老夫人回府。”老夫人的视线在苏氏身上顿了顿,“起来吧。”然后笑着径直走向后面的青瓷把她拉了起来,上下打量一番后才笑骂。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不给你写信你就不会主动给我写信是不是?”
青瓷直接扑进了老夫人的怀里轻蹭,“祖母,可想您了。”刚窝在老夫人怀里呢,耳边就传来了中气十足带着怒气的声音,“我呢?!”青瓷从老夫人怀里抬头,瞅了瞅鼻子,娇俏道:“勉强也想吧!”
老太爷佯怒,吹胡子瞪眼的,还没来得及发作,身后又传来一声带笑的打趣,“那我呢,妹妹可能早就把我给忘了罢?”青瓷顿了顿,从老夫人怀里起身看向老太爷身后,惊喜道:“三哥,你也来了,怎么没人说?”
来人是乔家三爷乔望舒。
十五岁的乔望舒一袭明红长袍,金缕玉带,墨发披散,发上只歪歪擦着一枝玉簪,泼墨山水的扇面半遮面,细长的剑眉微挑,精致的凤眸眼波流转的看着谢青瓷,“当然不会告诉你了,我可是来砸场子的~”
尾音拉长,缠绵了好几个音调,酥得人心都跟着一跳。
除了老太爷老夫人青瓷没有露出意外之色,苏氏青雯青雅都诧异地望着他,谢明安谢明朝也不例外。第一次看到男子如此的……风情万种?他一身艳色,举止又似颇为轻佻,却奇异的不让人觉得艳俗。青雅盯着乔望舒的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人,比自己的脸还嫩还白!
听到这话,青瓷却是噗嗤一乐,斜倪他一眼。
“你去鸿德比什么,比美,还是比唱戏阿?”
鸿德是京城最好的学院,而天祈是江南最盛的书院。一个是权贵的聚集地,一个是才子的聚集地,又一同入场春闱,自然谁也不服谁。是以,每三年春闱之前都要比过一场,今年刚好第三年。
而这乔三爷乔望舒,可是乔家的活宝,乔老太爷都拿他没辙。
懂事之前,是个乖巧人见人爱的伶俐孩子,后来也不知道怎得长着长着就突然歪了?突然就爱上女子用的东西了,好在并不是脂粉,而是保护肌肤的?成天捣鼓让皮肤更白更嫩的物什,而且效用确实比常用的好几分?
当时的乔三夫人把伺候乔望舒的所有丫鬟婆子通通都给换了,这些个女儿家用的东西自家儿子怎么会有兴趣的?定是她们自己做的时候让他瞧了去了!换了一批人还特特敲打了,弄脂粉的时候绝不能让爷们瞧见!
可能是敲打的狠了,新一批伺候的人又被乔望舒给撵出去了,为啥?脏眼!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连脂粉也不用,天天看着她们,饭都用不下去!乔三夫人真真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又再换了一批长相好的!
然后,只有妥协了。
又换了一批人,这次可没人再敢在乔望舒面前调弄脂粉,他自己专研得高兴,偏生效果还不错。乔三夫人摸了摸最近柔嫩了不少的肌肤,又想着最近妯娌都说望舒给的东西好用,咳了咳,算了。
男子爱惜容貌也是有的,又没用涂脂抹粉,只是护肤而已!
结果这娃捣鼓脂粉最后捣鼓到反串去了!乔老太爷生平最爱听戏曲儿,家里的戏班子都养了几班。那日正巧出门会友,路过一处戏园子时听得里面正在唱自己最爱的凤还巢,家里的戏班子听多了,偶尔听听外面的也好,遂进去了。
还没看到戏台子的时候就听到咿咿呀呀的声儿,乔老太爷点头,这声音媚而不俗,清丽婉人,不错不错。乔老太爷江南谁不知道?他一进园子马上就被领到了最前面视野最好的地儿,抬头一看台上媚眼如丝柳腰轻摆的花旦,这,这,这……
这不是乔望舒吗!
老太爷强忍着等他唱完这出,直接从后台把人抓回家去了,关门,上家法!这家法确实上了,可也确实没用到乔望舒身上,他还没求呢,闻风而来的乔老夫人直直站在老太爷的鞭子下面,打!朝我身上打!
老妻一个人还不够,后面的乔家娘子军全来了,一溜的全跪地上了,老太爷的鞭子抖了又抖,愣是没下去手。
关禁闭,没有命令不准出门!
这乔家的娘子军们天天劝,老太爷一句口也没松,就是不放人!过了半月有余,乔家的男子军们也忍不住了,他们倒不求情,只说乔望舒去唱戏之后救了多少花旦。这唱曲儿的,大多的贫苦人家的姑娘,家里养不起,才会卖到园子里去的。
有那一心想攀高枝儿的,也还真有那宁死不屈的。这乔望舒去园子快两年了,还真救了好几个闺女,当然,哥哥们下意识把因为那几个生得好望舒才救的,至于丑的,在他面前被打死也不看一眼……
乔太老爷听到这话还是挺高兴的,但口里还是不松口!又过一段时间,乔望舒外面的朋友坐不住了,都跟家里的老爷子说好话,老爷子们又来乔家当说客。这爱唱曲又不是大逆不道的事?人望舒每次都唱完就走,又没有留着胡闹!这一来二去的,老太爷的火气还真下去不少。
不知道哪天溜达到乔望舒的院子,乔望舒被关也不急,天天在院子里吊嗓子,那日正好唱一段悲情的,老爷子在外面看了许久,最后走的时候眼眶居然是泛红的。
乔家男丁众多又是书香世家,一旦专研起某样东西时,十天半月见不到人那是常有的事儿,而乔望舒对这些无甚兴趣,性子又极懒不爱到老太爷跟前凑趣儿,是以对这个孙子倒是没多大感觉,只觉他生得好,惹人爱,其他方面却不出色。
可想到他一个人在梧桐树下对树低吟,眼眶无泪,唱无悲词,居然就把自己看哭了。
也罢也罢。
只要他不跟着去胡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唔,其实最大的原因是,已经许久没有人把老太爷唱哭过了……
乔望舒瞥了青瓷一眼,下颚一抬,嫌弃两字一左一右的刻在脸上,“和那群死读书的比唱戏,掉价儿!”死读书的?!老太爷抬手就要揍他,老夫人不经意的上前一步,“咳,都别跟这站着了,进屋说话去吧。”
老太爷瞪了乔望舒一眼,还是把手给收回去了。
老夫人一手拉着青瓷一手拉着乔望舒往里走,而老太爷则是带着谢明安谢明朝谢青源去了书房。至于跟着的几名学子,内眷在,他们开始就直接从侧门被带进府了。进么堂屋后,老夫人直接拉着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自己旁边,然后青瓷才反应过来,气氛有些不对劲。
刚才只顾着和祖父祖母的重逢以及再见乔望舒的惊喜,竟忘了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