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颐伸手将宋篱拥住,红了眼眶,几乎要忍不住泪水涌出来,道,“归真,总算是找到你了,你怎么不知道要回家找我?”
宋篱被魏颐拥住的那一刻,他才些微从刚才入魇的状态回过神来,但是,虽然他冷静了很多,但心情依然抑制不住地激动,还有欢喜。
他从不知道,自己在见到那记忆中的小叔的时候,是可以这样欢喜的。
宋篱从魏颐的怀抱离开一些,他已经要和魏颐差不多高了,在他记忆里,这个少年是要比他高很多的,总是要弯下腰来对自己说话。
宋篱愣愣地看着他,脸上是几乎带着傻气的笑,道,“我只记得很少以前的事情,哪里能够知道回去的路。”
魏颐伸出手指来摸了摸宋篱的眉眼,又摸他的脸颊,笑道,“你真是长大了,以前还只有我肩膀高,现在居然长到这般高了,都快赶上我了。”
宋篱看着他,“人总是会长的。”
看到两人站在廊下拥抱,之后又那般亲密地说话,互相凝视着对方,真有种这两人是在含情脉脉的感觉。
那边吴锦文和蒋诗泽看到两人这般,不由得就有些尴尬,还是吴锦文先打断了两人,道,“外面天热,还是进屋里坐着说话吧!”
这下两人才反应过来,宋篱赶紧道,“小叔,我们进屋去坐吧!”
魏颐点点头,“好。”
都在房间里落座,小方伺候了茶水就站在一边盯着魏颐看,虽然宋篱和这个男人长得很像,但是仔细观察,就会知道这个男人和她家夫人还是有些不同的,怎么说呢,这个男人更加迷人,举手投足间无不带着优雅贵气,让人不敢些微逾越或者不敬。
大家先是说了一番恭喜两人相认的话,然后魏颐就说道,“我想和归真单独谈谈,能否请两位先生暂避一下。”
蒋诗泽于是就只好和吴锦文起身了,说了两句客套话,然后出了门。
宋篱看到小方还站在屋角,就让她也出去了。
房间里此时只剩下了魏颐和宋篱。
两人都没有紧接着说话,一时间突然安静下来,这让两人似乎都紧张了起来,亲人突然见面,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宋篱最开始到这具身体的时候,他还认为是自己鸠占鹊巢,心里对身体的前主人非常愧疚,但不知道是不是在这具身体上久了,慢慢地,就认为自己本身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随着魏归真的记忆浮出来,加上时间流逝,他对前世的留恋又一点点地变少,他之后甚至更觉得那些前世的事情是庄周一梦,而魏归真的单纯的记忆,才是他本身的东西。
人生,谁又能够说得清哪些是真,哪些是梦?哪些是你一厢情愿,哪些才是两情相悦?
宋篱此时坐在魏颐身边,魏颐就像是一个连接他的魏归真的记忆的纽带,他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属于魏归真的过往,即使那些记忆依然模糊,但是却是那样的亲切,那些细腻的感情似乎是触手可及,感动和欢喜将他整个儿包裹。
他有很多东西要和这个人说,却又像是感染了魏归真的羞怯,欲言又止,一时说不出来。
魏颐也是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有太多话想和归真倾诉,但是,时间的隔绝,加上宋篱再不是以前那种单纯痴傻的模样,他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说家里的事情吗,家里的变故对归真和自己来说都太沉重了,不宜作为相逢之言。
而他现在的身份,也实在不是一件可光耀门楣的事情,反而为家里添了丑,也实在说不出口。
他想起以前,母亲一天到晚吃斋念佛,除了吃斋念佛,心思便全在父亲身上,根本不会分给别人一点。父亲忙于政务,为人又严厉,也实在不是可算成关心子女的慈父。
嫂子对大哥,就像是母亲对父亲一样,眼里只有对方,加之生下来的孩子是个傻子,她心里很受谴责,一直有些忧郁,身体便也不好,对于归真,不要说有母子之情,没有恨他已经算好了。家里大哥,也是和父亲一个模样,朝廷事务大于个人感情,而且他也甚少在家,他十六岁就少年得志,中了进士,之后做官多在外地,不仅傻傻的归真,就是魏颐也和他没有什么交流。家里二哥就正好和大哥相反,但是为人太叛逆了,好些年前居然被父亲逐出了家门,之后再也没有消息。一家人礼仪相待,却似乎从来没有过温馨的时候,家不成家。他又想到要不是自己少年时候遇到容琛,说不定也是走上大哥的道路,早早地就入仕途,但是做官实在不是他所想,他愿意埋首于故纸堆,厌恶官场的尔虞我诈,而干实事的人实在不多。
家里,只他和归真还好些,两人相依在一起,之间怎么也有深厚的亲人之间的羁绊和温馨在。
只有他和归真像是亲密的亲人。
魏颐想起前事,不由得沉默,之后才端着茶杯摩挲了一阵,对宋篱说道,“你从生下来就呆呆傻傻的,嫂嫂和大哥都因此很伤心,后来有大师来给你算命,说你魂魄不全,要到一定时机才能够恢复心智。那时候,我每天都要看你,就盼着你恢复心智了,以后就会好了。现在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高兴。”
宋篱看向魏颐,鼻子不自觉就有些发酸,心里却是暖暖的,他说道,“对不起,我小时候让你担心了。”
魏颐摇摇头,“你小时候很好,我那时候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和你说话。”说着,又望向宋篱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恢复心智的呢?这几年,你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