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日借着搜查的机会能在姚家见到姚锦绣,看到她平平安安的,陆瑾明的心里也就能够放心了,可是在对上她那敌视怀疑的目光的时候,他又觉得纠结难受。那种有苦说出不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现在姚锦绣直直地站在他面前,问他来姚家想要查什么。陆瑾明面对她,却只能把苦往心里咽,许多想说的话在喉咙口转了一圈还是没法说出口,违心地摆出一副秉公办理的架势,“我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姚三小姐见谅。等他们搜查完了,自然就有答案了。”
姚锦绣有些恼火他的态度,以前是他隐瞒身份接近姚锦睿,让姚锦睿完全信任他,跟他成了好朋友,后来又是他一再向她示好,表示会在关键时候出手相助,她才会信了他的那些鬼话,被他欺骗。现在他带着搜查的文书和官兵来搜查她家,她对此真是无话可说了。
姚锦绣好笑了一下,“好,我就等你们搜,看你们搜完能搜出什么!”
所有人都站在院子里,听着屋子里不时传出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和器物摔倒在地上发出的碎裂声。
东西摔碎了还只是小事,姚家就算再不济,那点儿银子还是舍得起,只是这搜查闹出来的动静,搞得姚家从上到下的人都人心惶惶,一股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心上,感觉姚家随时都有一种大祸临头分崩离析之感。
过来一刻多钟,有个副将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两个布偶模样的东西,浑身上下还扎满了针,布偶的头扭曲着变了形,一看那玩意儿就让人瘆得慌。
副将径直跑到陆瑾明身前,把手中的布偶拿给他看,“五爷,我在屋里搜到这个东西。”
陆瑾明的脸色微变,劈手把布偶拿过来,只见扎满银针的两个布偶身上分别贴着两张纸条,其中一个布偶上面写着姚锦绣的生辰八字,另一个布偶上面写着姚锦睿的生辰八字。这分明就是有人想要害姚锦绣两兄妹。
陆瑾明心中一紧,虽说他对这些东西并不是十分相信,也不觉得弄个布偶扎几针就能把人给害了,但是联想到他自己的重生,又对这些魇镇之物心存敬畏。总之这就不是个好东西。
只见陆瑾明把手中拿着的布偶递给姚锦绣,“你看看吧。”
姚锦绣便伸手接了过去,把写着她生辰八字扎满了银针的布偶看了看,心里直觉好笑,她根本就不相信这种东西,虽然她也是穿越来的,但是接受了二十几年的无神论教育,她并不觉得凭这种魇镇之物就能害得了她。
她手里拿着那个插满银针的布偶,手指在布偶头上弹了弹,毫不在意地一笑,“这种玩意儿如果真害得了我,我现在又怎么会好端端的待在这儿?”
院子里聚着不少人,站在姚锦绣身侧的珍珠翡翠已经看清楚了她手中拿着的布偶,两个人的心也跟着陡然狂跳起来,狠狠地替姚锦绣捏了一把汗,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巴不得姚锦绣赶紧把着肮脏的玩意儿给毁了,丢得越远越好。
珍珠着急地道:“三小姐,快把这东西丢了。”
陆瑾明却道:“这是证物,要收起来,给我吧。”伸手从姚锦绣手中把布偶拿了过去,又转头问副将,“你在哪间屋子里搜到的?”
副将手指向前边左侧那间屋子,“就是那间。”
陆瑾明顺着副将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侧头问姚锦绣,“那是谁的屋子?”
话音刚落地,就见姚锦绣身侧的翡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翡翠已经吓得一脸惨白,惊慌失措地对姚锦绣道:“三小姐,那不是我的东西,那真的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有要害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陆瑾明蹲下身来,把布偶放到翡翠的面前,问:“那是谁的东西?”
面对气势凛然的陆瑾明,翡翠又惊又怕,连话都要说不清楚了,面上露出死灰一般的颜色,“我……我不知道。”
翡翠的反应都很正常,看不出任何伪装的痕迹,就看她那又惊又怕的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来,陆瑾明便不再逼问她,转头看向姚锦绣,他想安慰她几句,却见她表情镇定,丝毫也不在意,何况现在也不太适合说那些话,只能把心里的想法暂时压下,改口道:“这是你的家事,你自己处理吧。”
姚锦绣看了陆瑾明一眼,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把清查这件事的权利交给了她,算是对她的尊重,却也让她心中生出一丝感激来,如果不是他今日带着人来搜查,这个东西还不知道要藏到什么时候,或许会闹出更大的事情来也未可知。
“多谢。”姚锦绣面色平静地对陆瑾明道。
虽然因为查出魇镇之物的事情,让姚锦绣对陆瑾明的观感稍微好了一点点,但是他说话不算数,欺骗她和姚锦睿的事情依旧让她在心里给他记上了一笔。
关于这一场搜查,陆瑾明带来的那些官兵,不仅从姚锦绣的锦绣小筑里搜出来两个扎满了银针的布偶,还从老太太谢氏的福安堂里搜出来两本“神奇”的账本。
说它神奇,是因为那账本上记录的不是普通的账目,而是老太太谢氏从死去的江氏那儿霸占的财物嫁妆,以及这十几年来她通过大太太谢氏从谢家得到的许多价值不菲的财物。那些财物,大到一个屏风,小到一枚戒指,老太太谢氏都清清楚楚的记录在那账册之上,真正是明明白白一目了然。
然而东西实在太多,让陆瑾明的副将看了都止不住咂舌。这也让姚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刷新了对老太太谢氏的认知和看法。
这一搜查打了老太太谢氏一个措手不及,她见自己存了十几年的账册被翻了出来,当场两眼一翻,直接就晕了过去。
再说大太太谢氏那儿,官兵居然从她的主院搜出来五千两银子的印子钱借据,原来她一直瞒着姚家的人对外放印子钱,而且收的利息还很高。官太太居然做这种事情,简直是丢脸丢到了家。
一下子搜出来这么多银子的印子钱拮据,啪啪打了大太太谢氏的脸,大太太谢氏原本就伤了额头,此时只觉得头痛欲裂,一口老血喷出来,差点儿没晕死过去。
另外就是官兵还从大老爷姚启辉的书房里搜出来几封他与谢宽来往的信件,信上的内容让陆瑾明审查过之后,直接和那些查抄出来的东西一起放进箱子里打上封条抬走了。
纵观整个姚家,唯一没有查出来东西的地方只有二院,二太太曾氏万分庆幸地搂着姚锦莲,心中感慨不已,还好上一回配的那些有问题的香料,都让她早早的处理了,不然这一回也讨不了好去。
且说陆瑾明让人把那些查抄出来的东西打上封条后送去了大理寺,又留下一队官兵把守姚家,限制姚家人的出入,姚家便继续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第59章 /11/09
当天夜里,陆瑾明又去了一趟大理寺,把从姚家搜查来的证物拿出来查看了一遍,挑出那两个诅咒姚锦绣兄妹的布偶和老太太谢氏房中搜出来的账本塞进怀里,然后径直去了户部。
户部衙门里,大老爷姚启辉就被软禁在西侧的一间房里,他从前几日起就没能离开过户部,吃喝拉撒睡都在这间房里,也不知道现如今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便是五皇子陆瑾明接手了整个案子。此前陆瑾明来过户部一趟,见过他一面,但是他从进屋到离开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却半句话都没说,然而就去了隔壁审问与他一起被软禁的户部侍郎以及户部尚书,根据隔壁传来的动静,大约审了有两个时辰,然后户部侍郎和户部尚书就被陆瑾明派人提到大理寺去了。现如今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人还没有被审问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里还没有点灯,姚启辉又累又饿,恹恹地坐在桌子边目光呆愣地看着前方。这几天他被软禁在这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要担心姚家的情况,更担心自己将来的命运,那种煎熬,生生把自己熬得瘦了一大圈,一双眼睛也凹陷了进去,眼底都是一片青黑,像是老了好几岁,憔悴不堪。
这个时候,门从外面推开,有人举着灯进来,橘黄的灯光照亮整个清冷的房间,姚启辉听得动静抬起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长身玉立,气度非凡,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负责审理整个盐运案的主审陆瑾明。
姚启辉看到陆瑾明出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慌忙站起身来给陆瑾明行礼,陆瑾明走上前去,抬手免了他的礼,一撩衣摆在他前面的位置坐下,招手也让他坐下来。
姚启辉没敢放心大胆的坐,屁股只稍微挨着凳子,小心翼翼地问,“五爷,这么晚来是要审问我吗?”
陆瑾明没作声,深邃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想要从中看出一些东西,比如这些年他这个做父亲的是怎么当的,才会当得如此失败,不仅自己的发妻保护不了,自己的两个儿女也跟着受苦。这其实也是源于他自己的感受,自从他的母妃没有了之后,那个曾经对他好得不能再好的父皇也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无情。
“我是有些话想问你。”陆瑾明说着从身上拿出了那两个布偶和账册,从桌上推到他的面前,“你先看看这些东西,才好回答我后面的话。”
姚启辉狐疑地低头去看,待看清楚了那两个布偶身上贴着的生辰八字之后,姚启辉的脸色骤变,情急之下一把抓住那布偶,手青筋突起,用力到骨结发白而隐隐颤抖,他抬头注视着陆瑾明,“五爷,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
陆瑾明掀了一下眼皮,“你难道还没有猜出来?”
姚启辉的脸色变得更难看,抖着唇道:“是姚家,是姚家……不可能,不可能……”
陆瑾明冷酷地道:“对,我今日奉命去搜查姚家,这两个布偶就是从姚家搜出来的。我很好奇,他们两兄妹在你们姚家是个怎样的存在,居然有人会用这么恶毒的方式诅咒他们?而你这个当父亲的居然一无所知,可见你平日里对他们两兄妹也不甚关心!”
“这……我……”姚启辉张嘴想要反驳两句,想说他有关心姚锦睿的课业,在姚锦绣生病的时候有去关心过,可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下去了,因为仔细想起来,他就如同陆瑾明说的那样,平日里确实是关心他们太少了,以至于让他真要说一些关心的事实的时候,他无法违心的说出口。
事实胜于雄辩,姚启辉无力地低下头去,“我确实对他们关心太少了。”
“何止这些。”陆瑾明决定再加一把火,把那本记录了老太太谢氏霸占江氏嫁妆的账本推到姚启辉的面前,“你再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