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就谢黄妈妈。”翡翠蹲身行礼,稍微松了一口气,好歹是替珍珠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也能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黄妈妈依旧板着脸道:“你不用谢我,我也只是照章办事。我现在就回去回禀大太太,请大夫来给珍珠诊断!”
说完黄妈妈一甩袖子走了。
翡翠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缩在床里的珍珠放声大哭起来,“我不要出去,我不要出去,我要是出去,我老子娘一定不会再要我了,呜呜……”
坐在地上的翡翠也红了眼眶,眼泪簌簌滚落下来,心里生出一股同样的悲凉感。她和珍珠一起卖进府里,珍珠家的情况她清楚得很,老子娘和弟弟都是狠心肠的人,珍珠要是这样被挪了出去,铁定是要没有活路了,她之所以会拦着黄妈妈不让她现在就把珍珠挪出去,就是想要帮珍珠一把。也可以说是想要帮自己,她家的情况跟珍珠家比起来也没好到哪儿去。
好半响之后,翡翠才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就往外面跑,“我去想办法,我去想办法……”
“翡翠……”珍珠从床上爬起来叫她也没有叫住,就见翡翠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翡翠一路跑回姚锦绣的住处,噗通一声跪倒在姚锦绣的床边,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三小姐,你快醒醒吧,三小姐,你快救救珍珠吧,她们要把珍珠挪出去,奴婢都没有了办法,珍珠要是被她们挪出去,肯定就没命了……”
“三小姐,你睡得太久了,你快起来吧,锦绣小筑还等着你起来撑着,还等着你起来做主……”
“三小姐,你快醒过来吧,快起来想办法救救珍珠……”
“老天爷,求你保佑三小姐赶快醒过来,如果三小姐平安醒来,就算让我吃一辈子的素,念一辈子的经,我也愿意……”
姚锦绣昏昏沉沉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耳边嘤嘤嘤地哭泣,那无限悲戚的哭诉声传到她的耳中,让她脆弱的心脏都跟着揪成一团,一丝一丝的疼痛沿着神经向着四肢百骸蔓延开去,疼得她都要无法呼吸了,脑海里一个声音一直在不停地回响,要醒过来,赶快醒过来!
是谁在哭?为什么哭?她好像是在求她,而且哭得这么伤心!
“三小姐,求你,求你快点儿醒过来……”
这声音……好像是翡翠,对,就是翡翠的声音!
翡翠在说什么?求她,求她醒过来?她发生什么事了?
姚锦绣头晕得厉害,想要睁开眼睛,无奈眼皮子上像是吊了大石头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她想张嘴喊,费尽全身力气张开嘴,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声音来。
“翡……翠……”
一直跪在床前哭得泪流满面的翡翠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蓦然抬起头来,这正是在黑暗中茫然前行跌跌撞撞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光明,翡翠先是愣了一下,在确定那声音真的是躺在床上的姚锦绣发出来的之后,就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猛然扑上前去,抓住姚锦绣搁在身侧的手激动地喊道:“三小姐,三小姐,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翡翠握住姚锦绣的手太用力,几乎要把姚锦绣的手骨都捏碎了,姚锦绣吃痛,艰难地睁开眼睛,视线逐渐清明,缓缓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对上翡翠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张开嘴吐出话来,“痛……”
“哪里痛,哪里痛,奴婢给你揉揉,奴婢马上去给你叫大夫……”翡翠抖着唇哭得更厉害了,泪水哗哗地流,也不知道是激动的哭,还是担心难过的哭了,嘴里的话也是停不住,“三小姐,你醒过来就好了,你终于醒了,这几天都要担心死奴婢了,你再不醒过来,奴婢都要撑不下去了,呜呜呜……”
姚锦绣刚醒来还是很虚弱,没力气阻止翡翠,只能任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歇了一会儿,听了翡翠伤心的哭诉,姚锦绣才知道她这都昏迷不醒好几天了,差点儿就要醒不过来了。在这几天里,姚家那几个有心人上蹿下跳没少作妖。大太太谢氏每天都让人时刻盯住锦绣小筑的一举一动,老太太谢氏还病着躺在床上,也叫得力助手王妈妈过来看了几次,二太太曾氏和姚锦莲也来过,还守在她的床前哭了一场。
好在大老爷姚启辉这个爹还算有点儿良心,记得她这个女儿的存在,每天都到她的锦绣小筑里来坐上一坐。那些人也是看在大老爷姚启辉的份上才稍微消停了一些,没有在给她看病吃药的事情上折腾她,但没少折腾她锦绣小筑里的下人,这不就已经把主意打到珍珠的头上了么!
翡翠哭道:“黄妈妈说,要把生病的珍珠挪出去,珍珠的老子娘和弟弟都不是东西,一大家子人都看着珍珠的那点儿月例银子养家,她要是被这样挪了出去,以后肯定就没有活路了……”
说到这里,翡翠就想起她家的情况,爹娘死得早,她跟哥哥相依为命长大,本来以为哥哥会是自己的依靠,谁知道哥哥娶了嫂子,生了侄子之后,哥哥就变得什么都听嫂子的了,心里已经没有了她这个妹妹的位置,每到发放月例的时候,哥哥也只是来她这里拿钱,每回都有不同的借口,什么嫂子生病了啊,什么侄子要读书啊,什么家里的房子又漏水了啊,总是能找到要钱的理由,再也没有真心地关心过她在这个府里过得好不好,艰不艰难了。
想起这些难过的事情,翡翠哭得越发伤心,她对珍珠是同病相怜,如果今日是换成自己要被挪出去,她想珍珠也会站出来帮她说话,向三小姐求情,想办法救她的。
姚锦绣听了翡翠的一番哭诉,已经清楚的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对翡翠道:“你先给我准备些吃的,等我用完膳,再去把珍珠叫来让我看看。”
“三小姐……”翡翠犹豫了一下,“珍珠现在脸上长满了疹子,你还生着病……”她这是害怕珍珠过了病气给姚锦绣,毕竟现在姚锦绣才刚醒过来,身子还虚,万一被珍珠过了病气,她就罪过大了。
姚锦绣摆摆手道:“你忘了我在看医书了吗?我这段时间学了不少东西,你让人去把珍珠叫过来,让我先看看她脸上长的到底是什么疹子,我才好想办法救她。”
“我知道了。”翡翠这下就明白了姚锦绣的意思,连忙站起身,先是吩咐小丫鬟去大厨房给姚锦绣准备吃的,过了半个时辰,等姚锦绣用完了膳,又去叫珍珠过来见姚锦绣。
一刻钟之后,珍珠就过来了,她害怕别人看到她长满了疹子的脸,用一条深色的布巾把整个头脸都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充满期盼和惧怕的眼睛。
她期盼是希望姚锦绣能有办法救她,她惧怕是担心姚锦绣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对她失望,放弃她,让她没有了退路。这是一种复杂到难以言表的心情。
“三小姐……”珍珠睁着一双眼睛,隔得远远地站在屋门口,不敢走到姚锦绣的床前,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姚锦绣流眼泪,很快就把蒙脸的布巾哭湿了。
姚锦绣让翡翠把她扶起来坐在床边,翡翠在她身后靠上靠枕,姚锦绣朝珍珠招招手,“到前面来,把你脸上的布巾取了,你站这么远,又蒙着布巾,我怎么看得清楚,又怎么想办法救你?”
“奴婢……”珍珠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又停下,脚在地上挪了挪,不知道是该继续往前好,还是往后退好,犹豫地低下头看着脚尖。
姚锦绣皱眉,对翡翠使了眼色,“去把她拉过来,磨磨蹭蹭地干什么,等着被人赶出去吗?”
“三小姐……”珍珠抬起头来,就见翡翠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胳膊,把她直接拉到姚锦绣的面前,姚锦绣伸手就要扯她脸上蒙住的布巾。
“别扯,别扯,奴婢自己取,自己取。”珍珠总算明白姚锦绣这是认真的,她不敢让姚锦绣动手,慌忙拦住姚锦绣,自己把脸上蒙住的布巾取了下来。
当看到珍珠现在脸的情况,姚锦绣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珍珠的脸上长满了红色的疹子,密密麻麻的一片,看得人身上不受控制地冒出鸡皮疙瘩。
翡翠看到珍珠的样子都忍不住别开脸去,姚锦绣倒是很镇定地往前凑过去,仔细地观察珍珠脸上的疹子情况,“你脸上的疹子痒不痒?”
珍珠哭着道:“就是开始觉得有些痒,也没有太在意,用手挠了之后,就长成这样了。”
姚锦绣在脑海里回想以前在医学院里学的那些有关各种疹子的描述,分辨珍珠脸上疹子到底属于哪一种,“你除了脸上长了之外,身上长了吗?这两天吃了些什么?有没有碰触不该碰触的东西?”
珍珠回忆道:“最开始就是长在脸上,其他地方并没有长,这两天我吃的都是大厨房里送过来的东西,和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也没有碰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和平日一样的。”
姚锦绣已经有了初步判断,“你的枕头被褥有没有检查过?穿的衣服了?屋子里有没有摆什么花草之类的东西?”
珍珠道:“奴婢的衣服也都是平日里常穿的那两套,屋子里也没有摆花草。只是刚换了新的枕头和被褥。”
姚锦绣这下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了,“你可能是过敏了,这是过敏性皮疹,你的枕头和被褥可能有让你过敏的东西,自己动手重新换一床新的,别让其他人插手,屋子里再重新打扫一遍,注意通风。”
“这样就可以了吗?”珍珠疑惑地问。
姚锦绣道:“我再配些药给你吃,吃完再看情况,你能相信我的医术吗?”
“奴婢不相信三小姐,还能相信谁。”现在姚锦绣就是珍珠的救命稻草,珍珠动容地道:“三小姐就照你的法子给奴婢治吧。”
“那就好。”姚锦绣点点头,“你们先去打扫房间,更换被褥,等会儿我配好药,再叫人给你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