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芸诺将裴家发生的事儿说了,沈聪冷哼了声,“你大嫂真不是一般人,怂恿你娘去菜地偷菜,云淡风轻的将事情掩饰了过去,这回得事儿,铁定也是你大嫂谋划的,搬回去,他们家可占了大便宜,有人帮着养三个儿子,何乐而不为,平时觉得你大哥不错,在这种事情上也是糊涂的,以后别来往了,看着他们一次我收拾他们一回。”
“哥,算了,小洛爹已经说明白了,之后他们不敢上门了,你好好在县衙当值,被误了你的事儿。”没一会儿,远门外传来敲门声,沈芸诺和裴征觉得奇怪,裴征已经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竟是周菊来了,怕是一路哭着来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没料到沈聪和邱艳也在,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到嘴的话也咽了下去,邱艳了然,朝沈聪道,“我们回屋睡觉吧,大丫都瞌睡了。”
大丫胆子小,小洛不在她一个人不敢睡,沈聪担心沈芸诺他们在裴家遇着事儿才一直等着,听了邱艳说的,沈聪抱着大丫出了屋子,叫小洛出来,给他洗澡。
裴征也去洗澡了。
屋子里就剩下周菊和沈芸诺,周菊又放声哭了起来,“之前我就觉得不对劲,大嫂自然不是软性子的人,娘摔着了,大嫂衣食不懈怠的守在床前哭肿了眼,我当她为着小木名声,没想着她才是背后始作俑者,若非三哥提醒了我,我还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呢。”
之前,宋氏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裴秀娇生惯养长大,哪怕会做家务了,人也是懒的,农忙帮着忙前忙后不说,没有半句怨言,她心情不好酸她两句,裴秀也多是不搭理,所以她才愈发觉得裴秀有阴谋,不成想,阴谋比她想的还要可怕。
坐在凳子上,周菊边骂边抹眼泪,“就俊哥人老实,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住在一起,全部钱交给娘,田地得活我们做,做饭洗衣我们做,她整日坐在屋檐下,不痛快了就骂人,还能拿着我们手里的钱送小山小金去学堂,娘和大嫂沆瀣一气,早就勾结好了。”
沈芸诺声音有些沙,裴俊真要铁了心思,周菊也没法子,而且,依着宋氏的性子,能拿捏个儿子是一个,弄不好,宋氏最后只怕会跟着裴俊他们过。
☆、93|06-06-03
“你和四弟心里要有个底,娘真要和你们一起过日子,之后的事儿还多着,四弟性子软,娘什么性子咱都清楚,之前受了多大的委屈,今后只把会变本加厉,你不拿个主意,今后的日子怎么办?”沈芸诺双手被周菊紧紧握着,能感觉周菊的愤怒,握着她的手颤抖着,她只能心下口气,宋氏和韩梅各有自己的主意,偏生裴俊孝顺,除了周菊自己多留意,其他也没法子了。
她明白,十之八九,宋氏会挨着周菊他们两口子过日子。
周菊边抹着泪,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三嫂,我和俊哥说了,他真想和娘一起过,我就和他和离,经历这些事儿我算是清楚了,人啊,还是自己争气比什么都强……”宋氏今日能让裴俊把家里的银子交出来,之后离间他们夫妻更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没分家的时候她在家里夹着尾巴做人,宋氏对她不闻不问,分家后自己做主才感觉活得有了样子。
语声一落,外边传来说话声,沈芸诺缓缓地抽回手,提醒道,“四弟来了,人和人相处总会遇着难事儿,你和四弟再商量商量。”裴征和裴俊在这件事儿上有了分歧,裴俊听不进去裴征的话,不然的话能让裴征帮忙劝劝。
遐思间,裴俊进了屋子,额头淌着汗,甚是急切,目光落在周菊身上转为担忧以及淡淡的失落,沈芸诺朝外边瞥了眼,“四弟,你和四弟妹说会话,我去灶房看看你三哥水烧好了没。”
腾出屋子,让他们夫妻说话。
裴俊感激的笑了笑,缓缓的在周菊身侧落座,她怀着孩子,平时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天色模糊,路不好走,她也要来这边,念及此,裴俊喉咙有些干,“你肚子里还有孩子,何须说那些气话?”
周菊要和离,他哪会愿意,追出来不见周菊人影,他才急了,周菊跟着她没有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分家后也起早贪黑,怀着孩子后情况才稍微好了,“家里的事儿,容我再想想,我看大哥也不乐意,是我一头热了。”或许,裴征说得对,大家都是聪明人,只有他脑子转不过弯来,拉起周菊的手,“跟我回去吧,路上我和你慢慢说,和离的话莫要再提了。”
周菊眼角流着泪,听裴俊不松口,来了气,猛地甩开他的手,面色狰狞道,“你想和娘一起过日子我不拦着,大哥不同意,他有什么不同意的?我们起早贪黑的给他干活,还能帮他养三个儿子,大嫂人多精明,早就算计好了,你偏袒他们你就回去吧,我是不回去了。”
裴俊无奈,“我不是说了再好生想想吗?娘辛辛苦苦拉扯我们长大,帮她养老怎么了?”
“怎么了?”周菊嘲讽的指着外边笑道,“她是大儿子死了还是怎样,你是家里的老幺,凭什么要你帮她养老,去村子里问问有没有这种规矩?大哥大嫂不是注重名声吗?让娘过去跟着他们过啊,住一起,娘真有那个心思,就把大姐和二嫂找回来,咱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住一起不更好?”她话说得重,可见是气恨了,提起刘花儿,周菊愈发有底气,“二哥和小栓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家里连个女人都没有,她为着几个儿子好,怎么不先给二哥说亲而是先将小妹嫁出去?说来说去,还不是为着那点聘礼……”
裴俊从未见过如此不依不饶,歇斯底里的周菊,一路上酝酿的话顿时没了,顺着周菊道,“你说的在理,是我想简单了,我们先回吧,什么事儿回家再说,你不想合在一起,不合就是了。”
裴俊性子软,尤其周菊生了气,习惯性的凡事顺着别人,说的哪些话,自己并未往心里去。反而是周菊,见答到自己目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沈聪和邱艳与沈芸诺他们住在一起,如若有可能,周菊也不愿被人看了笑话,转身走了出去,裴俊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走出门,听着周菊和沈芸诺说话,错开一步进了灶房。
裴征往桶里舀水,听着脚步声,侧目瞥了裴俊眼,沉着眉,并未像平日那般打招呼,裴俊愈发悻悻,饭桌上,是他义正言辞的劝裴征合在一起过日子,此时对着裴征,总有种抬不起头的心思,垂着眼睑,讪讪道,“三哥,我让你为难了,之后不会过来打扰你和三嫂了。”裴征对那边本就没多少感情了,他看得明白,说这番话也是向裴征保证,或者,他心里清楚,纵然来了,也叫不动裴征了。
裴征面无表情,从怀里拿出四个碎银子,冷冰冰道,“娘的棺材钱,我给你拿着,之后我就不过去了。”
堂屋声音大,沈芸诺在外边听着了,劝周菊别动怒伤着肚子里的孩子,遇着裴俊从灶房出来,沈芸诺送他们出门,转过身,裴征站在身后,沈芸诺抿唇笑道,“但愿四弟不会被娘牵着鼻子走。”
“四弟的性子估计难,水我提去茅厕了,你去洗澡吧。”伸出手,轻轻的撩开她额前的碎发,思绪散开,嘴角浅浅的有了笑意,如雨过天晴的山,清澈而纯粹,“下次赶集我们去镇上多买些猪肉回来,再问问糯米。”
“你先洗,我瞧瞧下午腌渍的鸭子如何了。”买回来的鸭子抹了她配的调料,说是调料,不过是用八角,茴香,生姜,胡椒,陈皮磨出来的米分罢了,家里有石磨,随时用都成,而且,灌腊肠的调料里也需要其中几样,磨得多,用小罐子装着堆放在墙边的角落里,裴征和沈聪好似习惯她天马行空的想法了,甚少问缘由,她说,他们就做。
鸭子拿酒腌渍着,她估摸着量,明天中午卤好滚油锅淋层蜂蜜就成了,腌渍的木盆没盖盖子,她担心夜里有老鼠。
裴征一怔,沈芸诺下午的时候和他说过做法,知晓她看得重,温煦道,“你瞧瞧吧,我刚出来盖上盖子了。”沈芸诺做的吃食好吃,他百吃不厌,尤其是腊肉和腊肠,嚼劲足,最合他心意。
揭开盖子,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香味,提着鸭脚转了转,放回去,重新盖上盖子,期待着明日做的甜皮鸭。
沈聪白日当值,早上大丫问了遍吃鸭子的事儿,和以往欢欣鼓舞不同,更多的是不高兴,沈芸诺和邱艳在院子里洗衣服,她拿小凳子挨着沈芸诺坐下,不停的问吃鸭子的事儿,“姑姑,笼子里的鸭子也要全部吃掉吗?吃掉它们是不是就死了?”沈芸诺送她两只鸭子,她一直好生照顾着,此时听沈芸诺说起吃,浓浓的不舍。
衣衫厚实,裴征烧了水,她和邱艳洗衣服都是用的温水,她担心裴征藏青色的衣衫用温水洗褪色,放在一边不急着洗,听着大丫的话,抬了抬手,温和的望着她皱巴巴的小脸,轻声解释道,“鸭子大了就要吃掉,吃了鸭子,大丫才能长得高,之后才会变得好看,而且,如果不吃它们的话,冬天它们会冷死的。”
邱艳在旁边听着,抬起头,笑道,“大丫不喜欢吃鸭子,晚上娘就多吃些。”沈芸诺厨艺好,即使野菜到她手里也是美味,怀着孩子,她人胖了不少,都是沈芸诺的功劳。
闻言,大丫眉头皱得更紧了,许久,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呼出口气,“那我还是吃吧。”
傍晚,裴征从山里挑着柴回来,扁担两头拴着野兔和野鸡,这会儿,山里还有好些人,韩梅和宋氏也在,因着大家都去山里找菌子和银耳,走的人多了,零零星星有好几条路,放下手里的扁担,朝做针线的沈芸诺道,“我把兔子和鸡处理出来帮着你生火。”
邱艳肚子大了,坐在凳子上压着肚子,沈芸诺要卤鸭子,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抬眸,沈芸诺嘴角缓缓绽放一抹笑,裴征生得高大,一身深蓝子的衣衫衬得身材高大紧实,她微微红了脸,“不碍事儿,等我把这点做完了就去。”深秋的天黑得快,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沈聪和小洛就要回来了,快速的穿针引线,看得邱艳心惊,“不着急的事儿,别刺着自己的手了。”
沈芸诺给裴征做入冬的衣衫,针线密集,邱艳看着心里都觉得害怕,她做针线向来不紧不慢,而沈芸诺做什么都快,做针线也如此。
“我看着呢。”布还是今日在镇上买的,她做好了裴征的衣衫再给大丫做一身,至于过年的衣衫不急于一时,家里柴火够,生了炕,手不冷的话就能动针线。
收起针线,外边传来车轱辘的声音,天边,薄薄的撒下层雾气,沈芸诺朝邱艳道,“肯定是哥和小洛回来了,我去灶房做饭。”一整天没多大的事儿她感觉好像一直在灶房忙活,好在,不觉得厌恶,每当看着一盘菜出锅,心里会涌上浓浓的喜悦。
卤水的调料是从镇上买的,沈芸诺生好火,往锅里加了米,小洛欢欢喜喜的进了屋子,“娘,爹又打着兔子了呢。”
裴征在家里拔了野鸡兔子的毛才去河边处理兔子和野鸡,经过河边,裴征快弄好,让他先回来帮沈芸诺看着火。
“是啊,你守着就成,我先煮鸭子,晚上我们吃馍和鸭子。”沈芸诺煮了点清粥,吃馍的时候混着吃。
鸭子还未煮熟裴征就回了,两只兔子一只鸡,沈芸诺迟疑道,“扔进锅里,顺便一起卤了。”做卤肉慢,费柴火,兴水村甚少有人弄,倒是上水村有人去镇上卖卤肉的,半个时辰的路,将上水村和兴水村隔出了不一样的生活。
饭桌上,大丫和小洛对甜皮鸭赞不绝口,邱艳也喜欢,反观裴征和沈聪,二人即使喜欢,却不到赞不绝口的程度,或许是男子与女子口味不同,两人更偏爱腊肉腊肠。
吃过饭,天色已经黑了,燃着油灯,能感受到厚重的雾气,裴征和沈芸诺道,“今年冬天来得早,封山的时间怕要提前了。”
家里有菌子有银耳,还有春夏晒的野菜,菜地和后院有白菜,过冬,沈芸诺心里做足了准备,想着今年腊肠能挣银子了,心有小小的期待,附和道,“是啊,封了山,又要等过年了。”
日子不紧不慢过着,老宅那边的事儿并未在这边掀起一丝波澜,沈芸诺和裴征忙活灌腊肠的事儿,沈聪每日从镇上买肉,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屋檐下灌腊肠,天愈发冷了,院子里的竹竿子上挂着一排排腊肠,裴征去山里砍了些枝桠回来,依着沈芸诺的意思把腊肠烟熏了遍,红辣辣的颜色顿时成了黑红,吹了两日的风,沈芸诺煮了两截,味儿重,裴征和沈聪喜欢得紧。
“明日我把家里的腊肠全给知县大人拿去,再多买些肉回来,知县大人真要得多,可以让刀疤他们过来帮忙。”沈聪夹了一块,在嘴里慢慢嚼着,熏得干,有嚼劲,下酒最适合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