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这就是他心中平静的缘由吧。
姜风凌进了这个院子,他不但见到了许多女人,也见到了一些孩子,他们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恐惧和茫然,甚至有四五岁的小孩子绷不住,哇哇地大声哭了出来,但他才哭了两声,就被他身边那名衣着华贵的女人拼命捂住了嘴巴,好像她不捂,这个孩子马上就要没命一样。
姜风凌看了过去,那女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小孩子不懂事,将军饶命!”
姜风凌往那女子的方向走了几步,他每走一步,那女子眼中的恐慌不安就更甚一分。那小孩睁着眼睛,泪花不停地落下,不多时就浸湿了那女子的手背。
姜风凌微微皱眉,“小孩子要哭,就让他哭好了。你拦着干什么。”
那女子微微一愣,就连那死活也憋不住哭泣的小孩子也愣愣地止住了哭声。
姜风凌在她面前站定。
“我小的时候,曾经目睹过全村人被屠戮的情景,包括我的爹娘,都在那时候被杀害。那是你们鞑子下达的命令。原因很可笑,只因为你们害怕会造船的人,害怕沿海百姓与在台湾抗清的国姓爷私通。其实如果不是你们鞑子对待汉人太过残虐,也不会是今天这个下场。”
那女子听他这么说,眼中开始浮现绝望,她紧紧抱着她那被吓哭的孩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他。
姜风凌在这时,竟然感到一丝好笑。这极讽刺,因为他真的笑了:“你们以为我会杀掉你们?不,即使你们的丈夫曾经下令屠杀过无数汉人女子和小孩,我也只会去杀他们,而不是向同样是女人和小孩的你们开刀。汉人和你们鞑子是不一样的。”
那女子听他这么说,一时竟僵在那里,似乎是反应不过来。
姜风凌又觉得不是那么好笑了,口舌间满是涩意。这确实是汉人与夷族的不同,他们从不赶尽杀绝。
他想起他十几岁的时候,同那个也许来自数百年后的姜风凌探讨过的问题。那时候他们还能在梦中见上,只是次数已经相当少,而且没有规律可言。两人不知道怎么,谈到如果他这边最终取得了胜利,要不要杀光鞑子永绝后患的问题,就像鞑子当年对他们汉人做的那样,血腥残暴但简单直接,一劳永逸。
他那个时候是支持传统做法的,认为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是最好的方式。
但是那个“姜风凌”说,鞑子人少,只要不是他们当政,被完全同化是迟早的事。——因为他的世界的历史证明,他们人实在太少了,文明也太落后了,以至于他们即使当了政,照样免不了被汉人同化的命运。他说我们这个民族之所以伟大,就是从来不简单粗暴地靠杀戮取胜。他说如果是他,就会把这些满人以一村一户的方式分散到全国去,那样不出三十年,他们就完全跟汉人没什么两样了。这才是我们的优势。人口和文明,只要处理得当,就足以让任何一个夷族臣服。
“姜风凌”提到这个问题时,总是有着一种满满的自信,似乎他所身处的那个时代已经彻底证明,这是个常识。
那时候姜风凌并不是太理解同化的意思。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也觉得没有必要在胜利之后在一群妇孺身上再开杀戒。老朋友的方法其实是可行的。要摧毁一种文化,最好也最温和的方式并不是把他们都杀光,而是把他们都分散,塞到一个个角落去,让这文化孤立无援,无以为继,他也就消失了。尤其是这文化远远比不上包围它的文明的时候。前者的消亡简直称得上顺理成章。
所以姜风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了她们和她们的孩子。
“我不会杀你们,等安定下来,我会给你们安排个合适的地方让你们活下去。”
姜风凌说完,就招呼副将一块离开。身后的那些人是否生出劫后余生的喜悦,对他而言其实并不那么重要,因为无论她们开不开心,都要接受这个结果。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最重要的是,从今天开始,已经有一个新的可能摆在姜风凌的面前:新的国家即将诞生,而他可以试着把它打造成一个领跑在世界前头的,富饶而美丽,强大且文明的国家了。
他的老朋友,曾给他推演过不少可能,现在他已经踩上了起点最好的一条道。
——番外完——
第62章 任务:找到那个玩家(二)
单夏吐了几口海水,才缓过点劲,对唐无机道:“真是谢谢你了,不然我怕是得靠莞姐来拯救了。”单夏望着林莞离去的远方,夸张地咽了口唾沫,好像对此心有戚戚焉。
唐无机一手划水,见状不免觉得好笑,“你怕她啊?”
“这倒不是。”单夏连忙否认,“我刚刚在想我的内力能不能撑到莞姐回来啊。你有没有觉得这海水有点问题,好像浮力不是那么够啊,我担心等她回来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那是因为你不会水吧。就是给你一个盐塘,也浮不上来吧。唐无机一边想着,一边也朝着林莞那方向望去,确实还没见着林莞回头的迹象,那陆地看着也不是特别远,怎么还没到。
海面也并不平静,随便一个浪花打过来,就把唐无机和单夏两个劈头盖脸浑身都浇透了。唐无机觉得单夏还好,顶多是浑身湿透了,剑鞘里也渗点水,等回了陆地上,剑身拿布抹干净,剑鞘放太阳底下晾几天就能救回来。他的那些暗器和机关就惨了,有些实在十分细小,组合关窍不好拆卸,恐怕是要全废了……思及此,唐无机有点心疼。
不过单夏说得也有道理,这浪花越打越大,照这势头来看,如果他们两个都不会水,等林莞回头来救的时候,他俩说不定真的就是俩尸体了,而且是不知道随海水漂到哪去了的尸体……
幸好他们暗杀组织特训都是拉到长江和嘉陵江的交汇口去训的,他还能在这些浪头里勉强稳住。
就是水又咸又涩,喝到一口都难受得很。
唐无机拉着单夏又游了一阵,忽然觉得单夏抓着自己的劲道好像变得很轻了,正要发问,就听单夏道:“我怎么觉得这么晕乎……是不是这海里有什么啊……?”
海里有什么?他怎么没感觉?
唐无机正要答话,就见单夏已经无意识地松开自己,软绵绵飘荡荡地往海里落去,他只好下潜了一段拉住他,咸腥的海水味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时令唐无机也觉得有点晕乎了……不对,怎么有股熟悉的味道充斥鼻尖?
唐无机凭着一丝清醒的神智把单夏拽出了海面,再一摸自己身上,心道果然如此,忙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用牙咬开瓶塞,自己先往嘴巴里倒了点,剩下的都给单夏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