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樱摇头,侧过身,走来两名男子,正弯腰抬着男子往外边走血顺着男子脖子流下,一滴两滴,她捂着嘴,背过身,呕吐起来......
为首的男子遭了秧,剩下的被当场活捉,圆成师傅回眸,朝漆黑的夜空摇了摇头,佛门脚下,杀生不太好,黑暗中,并未得来回应,圆成无奈的念了声阿弥陀佛,转过身,望着屋里情形。
宁樱呕吐得厉害,伴随着剧烈咳嗽,有丫鬟婆子清扫屋子,一时之间,屋里闹哄哄的,宁樱捂着嘴,竟咳嗽得额头上的青筋显出来。
“怎么回事?”
老夫人站在屋外,肩头随意披了件袄子,花白的头发散落在肩头,看出来,是被惊醒匆匆赶来的。
圆成师傅站在边上,双手合十道,“院子里来了歹人,惊着诸位小姐,是圆成的失职,还请老夫人见谅。”
老夫人目光一滞,脸冷凝下来,“是......是吗?南山寺名声在外,乃佛门清闲之地,不知谁这般没有眼力,敢来南山寺生事。”老夫人面目端庄,若细看,可以发现沉稳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人可抓到了?”
圆成想了想,没有回答,老夫人暗地松了口气,看此情形,该是没有抓到了,她来时看许多人往外边走,约莫是见势不妙逃了。细看地上的血迹,她不忍的别开了视线,宁樱被金桂挡着身子,咳嗽得厉害,她下意识的以为宁樱受了伤,声音不由得高了起来,一脸担忧,“小六,小六,你伤着哪儿了?”
宁樱脑子里满是男子倒地瞪大眼不可置信盯着她的那一幕,想着,不由自主的又开始呕吐,竟是把晚上吃入腹中的全吐了出来,闻妈妈已回过神,心疼不已拍着宁樱后背,一边抹泪,一边安慰宁樱道,“小姐别怕,没事了,往后奶娘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夜里安排了守夜的丫鬟,宁樱嫌人多,将所有人都打发了,不成想,最后成了这样子,闻妈妈心里难受,看宁樱吐得差不多了,吩咐金桂端水让宁樱漱口,扶宁樱躺下,眼眶红红的。
“奶娘,我没事,只是......被吓着了一下而已。”她没想到,上辈子差点取她性命的人,这辈子猝不及防的死在了她跟前,她想到那支箭,目光在屋里逡巡起来,圆成师傅会意,开口道,“小姐若没什么事儿了,圆成先去寺里,兹事体大,得告知主持,叫他加强戒备,临近年关,若寺里出了事儿,圆成难辞其咎。”
躺在床上,怀里扑来宁静彤,她声音沙哑,用力的搂着自己,“六姐姐,我怕。”
“不怕,六姐姐陪着你。”
几乎,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惊动了,宁静芳躲在角落里,发髻凌乱,紧紧裹住身上的衣衫往柳氏怀里躲,而老夫人坐怀不乱,静下心,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转着手里的玉镯,温和道,“事情乃意外,南山寺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事,圆成师傅禀明主持即可,心里别太过自责,小六没有大碍,我心里就放心了。”
屋里的血渍被清扫干净,然而鼻尖仍能闻到重重的血腥味,宁樱心头不适,叮嘱闻妈妈道,“再收拾间屋子出来,待会我们搬过去。”男子想拿她威胁人,才被人射杀了,宁樱不会对要杀她的人心生怜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会同情那种人。
视线暗暗落在圆成身上,今晚的人该是都抓到了,有老夫人的把柄在手里,往后做什么都不用看老夫人脸色,至少,不敢为难她们。
柳氏和秦氏面色凝重,两人一间屋子,睡得迷迷糊糊,外边传来喊叫声,声音一声大过一声,最后转为女子的哭泣,听声音的方向,二人心知不好,没想着,会死人。
大过年的,死人,不吉利。
“夜里我让几个婆子守着,小六好好睡一觉,明日去寺里多上两炷香,菩萨会保佑你的。”柳氏抱着宁静芳,看向老夫人道,“静芳吓得不轻,待会和儿媳一起,时辰不早了,儿媳先送母亲回屋。”
床榻上,宁静芸低着头,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老夫人留意到宁静芸的反常,语气愈发和善,“静芸,你是不是吓着了,去祖母屋里睡,你们三个人,挤在一起多有不便。”
“我年纪大,守着六妹妹和彤妹妹,祖母先回,明早,静芸再去给祖母请安。”宁静芸语气平平,清澈的眸子无波无澜,柳氏在边上听得蹙眉,碍于老夫人没吭声,她当伯母的不好说话,因而没开口。
老夫人一怔,嘴角的笑意有些僵,“成,你早点睡,别怕,院子里有守门的婆子,不会出事了。”
热热闹闹的人,鱼贯而出,宁静芳依偎着柳氏,出门时,回眸瞅了眼,咬咬牙,大步走了出去。
屋里又安静下来,宁樱已经回过神,地上的血渍没了,留下一大片水渍,她衣衫上沾了男子的血,穿着浑身难受,站起身,朝宁静芸道,“从小养育的祖母,最后不过把你当做换利益的工具罢了,孰是孰非,你心里该清楚,娘留你在府里是逼不得已,当年我不记事,有些,你该记得才是。”
换了房间,宁樱不急着睡,屋里灯火通明,闻妈妈握着棍子,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盯着外边,宁樱叹气,“奶娘,你回屋歇着,不会有事了。”那些人是冲着宁静芸来的,如今被圆成师傅的人抓住,哪还会来?
“小姐睡,老奴守着,太太得知今晚的事儿,不知怎么担心呢。”
宁樱不置一词,沐浴后换了身衣衫,感觉有些饿了,她找圆成有话说,找出披风穿上,对宁静芸道,“彤妹妹受了惊吓,你陪着她,我出门一趟。”
宁静芸动了动唇,清冷的脸显得有几分寂寥,“你去就是了。”她心里明白宁樱出门是做什么,她想亲眼质问那群人,却没有那个胆量。
闻妈妈听得蹙眉,“什么时辰了,小姐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别又遇着歹人。”
宁樱失笑,她就是去找歹人的,哪敢和闻妈妈说实话,道,“我肚子饿了,你陪着姐姐,我和金桂出门找圆成师傅要点吃的就回来,顺便,有话和圆成师傅说,今晚若不是有他,我不知会受什么苦呢,明日人多,我和圆成师傅走太近不合适。”
闻妈妈要跟着,宁樱指着屋里道,“姐姐身边离不得人,你留下,圆成师傅在外边不远,很快就回来了。”
闻妈妈不放心,又叫了两个丫鬟跟着宁樱,才稍微安心些。
金桂提着灯笼,沿着走廊穿过拱门,她心里发毛,“小姐,黑灯瞎火的,我们还是回。”语声一落,寒风起,手里的灯笼左右晃荡两下,光灭了......
耳边,响起一道类似幽冥的声音,“你胆敢坏我的好事,别怪我手下无情。”
宁樱面色微变,那些人冲着宁静芸而来,她知晓是掳了宁静芸送给程云润,以为程云润在山脚,谁知,程云润就在这院子里。宁樱伸手胡乱的拉着金桂朝前边跑,夜里黑,这是条甬道,直直的通向外边,她的手刚伸向金桂,身子被人一脚踢开。
摔倒在地,宁樱的手趴在雪地里,冰凉的冷意迅速蔓延至全身,黑暗中,又来了人,只听闷哼声,有人坠地,以及,响起程云润气急败坏的骂声,“谁在后边暗算......”
宁樱张嘴呼救,还未出声,便被人扯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强有力的胸膛,有点冷......
☆、第033章 没良心的
宁樱有些无措,她试探的伸出手,轻轻往外一推,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脸,听着他的呼吸声,略微轻缓,且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草药香,她心思微动,小心翼翼道,“小太医,是你吗?”
薛墨为人诊脉看病,常年和药打交道,久而久之,身上总有股淡淡的草药香,有些时日没见薛墨了,宁樱以为他得闲来南山寺,又道,“桂嬷嬷回薛府去了,说是有点事......”话未说完,感觉对方搂着自己腰身的手紧了紧,勒得她有些疼了,宁樱心中疑惑,尾音上挑,“小太医?”
回应自己的死一般的沉默,以及,身后,程云润呜呜咽咽的怒骂,程云润的嘴巴里好似被人塞了布条,声音被压制,却也更显盛怒,伴随着双脚蹬入雪地的咔嚓声,宁樱后退一步,又被拉了回去,她有些怒了,沉着眉,动怒道,“你是谁?”薛墨稳重,不会故意不出声吓她,对方不出声,便是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想到这点,宁樱脸色遽然一变,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他比薛墨高些,浑身散发着刺骨的凉意,她不太喜欢和这类人,下意识的排斥。
谁知,搁在自己腰间的手松开,他掉头离开,宁樱清楚他离开是因着周遭的气息明显轻松不少,不如方才压抑,同时,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化为平静,支支吾吾的骂声也消失了。
不一会儿,微弱的光亮了起来,宁樱顺着光源看去,金桂趴在路边草丛里,面色仓惶。
“小姐,您没事?”方才,有人捂住了她嘴,对方力气大,她挣扎无力,察觉到宁樱受到威胁,她心急如焚,很快对方松开了她,还塞给她一个火折子。
宁樱扶起金桂,四周打探一眼,灯笼掉落在地,白色雪地上有许多脚印,程云润不见人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金桂站直身子,脸色发青,嘴唇颤抖不已,“小姐,您先回,什么事儿,明日再说。”方才的情形太过诡异,金桂心有余悸,假如宁樱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会有好下场,念及此,金桂扶着宁樱往回走。
“金桂,我没事儿,其他两个丫鬟呢?”闻妈妈不放心她,多叫了两个丫鬟跟着,这会儿,剩下两人却不见了踪影,金桂沿着路往回找,不见二人踪影,面上愈发忐忑,“小姐。”
“走,没事了。”方才的男子对她没有恶意,程云润估计是被他带走了,想到什么,宁樱嗅了嗅鼻子,清冷的空气中,药味淡了,她心里纳闷,不是薛墨,又会是谁?
圆成师傅不在,守门的是个小和尚,宁樱说明来意,小和尚指着黑漆漆的木板路道,“圆成师叔回寺里了,施主有什么事可与图心说,待师叔回来,图心会如实转达。”
宁樱蹙了蹙眉,她与圆成说好,抓到人,交给她,这会歹人没了影子,圆成也不见了,望着一脸稚嫩的小和尚,她沉思道,“今日寺里可来了朝廷的某位大人亦或是将军?”她依稀记得,那些歹人被身穿黑色衣袍的侍卫带走了并非寺里的和尚,圆成出手,不该和寺外的人联手,何况,南山寺被人袭击,传出去,对南山寺名声不好,圆成不会叫外人插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