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兰是竹姨娘的女儿,生了宁伯瑾的长子在前,又有女儿讨宁伯瑾欢心,前些年,宁伯瑾是宠过竹姨娘的,可惜,美人迟暮,再多的心血比不得月姨娘婀娜妩媚的身段。
“我觉得锦帕挺好的呀,姨娘说,待我年纪大了,自己会做针线了,也要学着刺绣送姐姐们锦帕呢,可惜我年纪小,否则,我也会送四姐姐锦帕的。”开口的是月姨娘的小女儿宁静彤,四岁的年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撅着嘴,像是不明白大家为何看不起锦帕,四姐姐打开后看过一眼就别开了脸,依着她说,是真的好看。
宁静彤开了口,宁静兰瞪她一眼,吓得宁静彤缩了缩脖子,不过,宁静兰却未再说什么。想来也是,竹姨娘有儿子撑腰,可毕竟儿子还未考取功名,凡事需要宁府提拔,宁静彤年纪小,长相七分像月姨娘三分像宁伯瑾,甚得宁伯瑾欢心,得罪了宁静彤便是惹恼宁伯瑾,宁静兰分得清利害。
一时之间,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宁静淑放下手里的盒子,僵硬道,“谢谢六妹妹一番心思,出门在即,需要收拾的东西还多,就不配妹妹们说话了。”
闻言,宁静彤快速的爬下美人榻,上前拉着宁樱的手,声音软糯糯的道,“六姐姐,我们一块回了吗?”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月姨娘受宠,宁静彤的日子也算如鱼得水,然而,上辈子,宁静彤年纪小小的就死了,甚至死在黄氏跟前,为此,月姨娘性子大变,以为是黄氏害死宁静彤,不惜和黄氏斗得鱼死网破,她认为是竹姨娘从中搞的鬼,而最后,月姨娘确实被黄氏除掉了,黄氏没有杀她,将她送去了庄子,月姨娘也变得疯疯癫癫的,谁都不认识,这会看宁静彤仰着头,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真诚,她叹了口气,道,“恩,一块吧,你几岁了?”
宁静彤伸手,曲起大拇指比划了个四的手势,“姨娘说四岁了,你送的锦帕针线真好看,过两年,静彤也要开始学针线了呢,静彤也会很厉害的。”
宁樱心下叹气,盯着宁静彤清澈的眸子,点了点头,“恩,你认真学,往后会很厉害的。”月姨娘和竹姨娘和黄氏不对付,对自己这个女儿却十足的好。
屋里还有三房的几位庶女,她们和宁静兰一起,明显不搭理宁樱,一路上,宁静彤话不停,宁静兰在身后不住的撇嘴,不少翻白眼,宁樱回眸看了她几次,倒是宁静彤,跟个没事人似的,路过一处亭子时,宁静彤指着边上的角落道,“四姐姐,我的姨娘就住那边了,那边的拱门小,听姨娘说是后来开的,你去看过吗?”
三房的人住在一处,黄氏去了庄子,竹姨娘生了儿子,作威作福,在院子另一边开了一处门,大有要顶替黄氏做三房主母的架势,后来月姨娘进门,一切都变了,不过,三房的姨娘们习惯往那边进出,她是知道的。
宁静彤脸上划过遗憾,拉起宁樱的手,“没关系,左右时辰还早着,我们往那边走吧,能去母亲院子呢。”
身后的宁静兰大步上前,重重推了宁静彤一下,宁樱抓得牢,否则,宁静彤只怕摔倒在地了,不过宁静兰力道重,疼得宁静彤眼眶含泪,甩开宁樱的手哭了起来,“九姐姐欺负人,我要找爹爹告状去。”
说完,急急朝宁伯瑾的书阁跑,边跑边喊,引来回廊上丫鬟婆子的围观,宁静兰知晓犯了事,双手一摊,坐在地上跟着哭了起来。
听到哭声,拱门处有丫鬟探头探脑,很快转身不见,然后是竹姨娘和月姨娘相携而来,说是相携而来,月姨娘步伐明显快很多,一身粉色对襟长裙,里衣袒露,腰带束得恰到好处,白皙的*随着她剧烈的步伐,上下晃动,大冷的天,看得人心生燥热。
宁静彤人小,跑得却快,小小的身形被错落有致的树枝挡住,月姨娘只能听见其哭声,“我说九小姐,静彤才四岁,不管什么,你多多忍让才是。”
到了跟前,月姨娘不忘给宁樱行礼,言语间恭敬了许多,不过,精致的眉眼彰显着她的倨傲,“不知六小姐也在,静彤年纪小,平日三爷难免爱顺着她,若有得罪的地方,您是姐姐,还请多多包涵。”
凋零的园中,月姨娘穿着打扮成为其唯一亮丽的风景,不得不说,月姨娘身段好,这般打扮换做别人,只怕就毁了,看月姨娘打扮庄重,听着宁静彤在哭脸上却半点焦急都没有,心思一动,如实将前后发生的事儿说了,月姨娘瞪宁静兰一眼,当然,没放过宁静兰身侧的竹姨娘,“九小姐今年九岁岁了吧,静彤才四岁,今天不是有六小姐在,静彤说不准摔在旁边的石壁上,且年纪小,有苦还说不出。”
竹姨娘扶起宁静兰,掏出巾子,轻轻替她拭泪,侧目而视道,“六小姐年纪大,遇着妹妹打架怎不拉着反而火上浇油?”竹姨娘明显要把宁樱拖下水,宁樱似笑非笑看竹姨娘一眼,故作无知道,“九妹妹从后边冲上来,我脑后没长眼睛,哪知道九妹妹会对小妹妹动手?”
意思是宁静兰性子歹毒,从后边突袭,她也没有法子。
听了这话,月姨娘神色微变,拉下衣角,衣衫束紧,盖住了胸前的风光,冷声道,“好啊,小小年纪就知道暗地算计人了,今日若静彤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说着,善意的朝宁樱一笑,转身往亭子的方向跑,看样子是要投湖,闻妈妈上前拉扯了下宁樱的衣衫,宁樱会心一笑,大步走向回廊,三步并两步进了旁边的拱门,刚进去,便听外边声音说三爷来了。
宁樱暗道,一哭二闹三上吊,竹姨娘再会算计,对这样子的月姨娘也没法吧,宁伯瑾妾室的事情,宁樱管不着,顺着甬道,和闻妈妈回了。
第二天,月姨娘满面春风的过来给黄氏请安,一身病好了,气色红润,却不见竹姨娘身影,说是被宁伯瑾禁足了,带着宁静兰也受了训斥。
薛墨送过来的药吃了三日,薛府又送了药来,说京外突现瘟疫,三房的人都该喝些,宁樱听着话不对,每当文艺盛行,府里会有发药管事,荣溪园没有动静,为何薛墨站了出来,且单单提醒三房的人。
“由此看来,薛小太医怕是察觉了什么,上次交代你的事情可做好了?那些人,一个不能留,否则后患无穷。”香气缭绕的屋内,传来一道厚重的声响,老夫人推开门,眉目凝重的走了出来。
“您放心吧,都交代好了,不会叫人抓住把柄,对了,派去的人查过,薛府和三房没有任何交集,说不准,小太医真是热心肠而已。”佟妈妈说出这话,自己先没了底气,声音低了下去。
老夫人转着手上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词,片刻,才停了下来,“有意也好,凑巧也罢,都要盯着,明年内阁位置空缺,老爷志在必得,不能露出岔子知道吗?”
“是。”
☆、第023章 有样学样
佟妈妈领差事走了,而梧桐院,探查薛府宁府的熊伯向黄氏递了消息,薛府世代行医,甚少与朝堂中人牵扯,薛府和宁府无半分交集,吴妈妈喝了薛小太医送来的药,容光焕发,躬身站在窗下的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后,含笑道,“喝了小太医开的药,浑身上下舒适不说,精气神愈发好了,不愧是薛太医的独子,一身医术,过些年,只怕和薛太医不相上下呢。”
黄氏侧目,余光扫过吴妈妈交叠的双手,若有所思道,“薛小太医得薛太医真传,医术高明,京城里的事儿我听得少,然而对薛府的事情听说过一二,这次的事情,总觉得透着不寻常,吴妈妈,你说呢?”
第一次薛墨为她把脉,黄氏就察觉其中有问题,南山寺相遇,薛墨再次为她诊脉,由不得黄氏不深想,她与薛府两不相干,为何薛墨对她和宁樱的“病”如此看重。
吴妈妈敛下眉目,想了许久,狐疑道,“或许,他只是一番好心罢了,小太医幼时丧母,看小姐担忧您,心下动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确认您的病情罢了。”薛夫人是得了怪病死的,可惜薛太医妙手回春,却也只能眼睁睁瞧着心爱之人受病痛折磨而无可奈何,顿了顿,吴妈妈又道,“听闻,小太医常年四处游历,他不苟言笑,待京中人冷淡,然而对乡野百姓却十分随和,小姐性子洒脱不受拘束,说不准合了小太医的眼缘吧。”
黄氏转过身,眼神复杂,“吴妈妈,你信吗?”
吴妈妈哑然,京里边的人一言一行都带着算计,哪有真正为对方好的,一府之中尚且勾心斗角,更别说陌不相识的人了,“老奴,老奴只是觉得小太医没有恶意。”
黄氏缓缓点了点头,“薛府蒸蒸日上,他与我们为敌做什么,罢了,这件事先搁在一边,那几个丫鬟可□□好了?”
“好了,秋水交过她们规矩,闻妈妈挨个挨个敲打了番,都是院子里的人,要她们的卖身契轻而易举,她们是伺候小姐的,卖身契是给小姐,还是您管着?”半敞的窗户寒风扑面而来,冷得吴妈妈打了个哆嗦,今年各房的炭都发下来了,有宁樱要月例的事情在前,这次,管事格外慎重,多给了三房三十斤炭火,明显怕宁樱闹事。
想着这个,吴妈妈脸上有了笑,“回京时,您担心六小姐不懂事闯祸,老奴瞧着,六小姐心思通透,心里都有数着呢。”至少,经过这件事,府里找宁樱麻烦的要细细琢磨番了,不敢轻举妄动。
黄氏低头,手握着针线,继续穿针,语气轻松许多,“她啊,运气好而已,叮嘱闻妈妈看紧了,别叫她惹了祸,竹姨娘那边这两日没动静了?”
“九小姐闯了祸,三爷开的口,竹姨娘估计要在屋里待够半个月才行了。”宁伯瑾最是宠爱月姨娘,对小女儿更是有求必应,竹姨娘和九小姐一下得罪两个,后果可想而知。
黄氏淡淡嗯了声,给宁静芸做的衣衫剩下最后两只衣袖,傍晚就能完工,说起竹姨娘,黄氏眉梢带着嘲弄,“竹姨娘估计没想到她有今日,你找机会,试探她身边人的口风,有的事情不查个水落石出,我良心不安。”
吴妈妈拱手称是,布满细纹的脸有兴奋渐渐散开,脚下如生风的出了门。
阴阴沉沉的天,乌云散去,天际露出茫茫白色,宁樱穿戴好衣衫,正欲去梧桐院给黄氏请安,外边突然嘈杂起来,叽叽咕咕的声音里不难听出其喜悦,闻妈妈轻蹙着眉头,推开窗户欲训斥几句,忽然白色的雪如花瓣洋洋洒洒飘入内室,惊诧得闻妈妈一时忘记了说什么。
“咦,下雪了呢。”宁樱眸色明亮,眼底掩饰不住喜悦,走上前,探出身子,院子里,洒扫的丫鬟欢喜拿着扫帚,手舞足蹈,难怪突然热闹起来,竟是因为第一场雪的缘故。
闻妈妈已回过神,看宁樱趴在窗棂上,笑容明净,不由得软了声音,“小姐是不是好些年没见过雪了?今年的雪比往年稍早,再过些日子,整个京城会被白雪覆盖,那时候入眼的全是白,小姐就看腻了。”
冷风阵阵的往脖子里灌,浑身都冷,宁樱站直身子,浅笑盈盈道,“瑞雪兆丰年,今天四姐姐出嫁,是个好日子呢。”
她话题跳脱,闻妈妈怔了怔,摇摇头,跟着她去梧桐院给黄氏请安,即使宁静淑是个庶女,这日她出嫁,府里到处张灯结彩,走廊两侧挂满了红灯笼,蔓延至走廊尽头,阖府皆喜气洋洋的。
宁静淑从大房出嫁,拐过回廊,便能听到屋里的说话声,算着时辰,迎亲的队伍快来了,该是柳氏教导宁静淑往后相夫教子云云,出嫁前的闺女,家里的长辈都会提点两句,她成亲那会,黄氏不在了,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说了许久的话,她清楚,老夫人是怕她出嫁从夫忘了宁府,提醒她,不管嫁给谁,都是宁府的女儿,不要忘了本。
这也是她不喜欢京城尔虞我诈的原因,娶进来的儿媳孙媳,百般敲打她们出嫁从夫,嫁了人就该一门心思放在夫家,而对嫁出去的女儿,却希望她们别忘了生养的情义,多多帮衬娘家,越是繁荣的府邸,后宅腌臜越多,宁静淑是庶女,柳氏再看重她也不可能越过自己的亲生女儿,柳氏舍不得宁静淑的同时,少不得会警告宁静淑,往后别给宁静雅使绊子。
嫁了人,各有各的生活,和幼时住在一处宅子为了小事争锋相对不同,嫁人后再起争执就是两家人的事情,柳氏怕宁静淑忘恩负义,不敢对付宁府而把矛头对准宁静雅,其中缘由,就和那两府的差事有关了。
宁樱和黄氏进门的时候,母女情深的戏码刚落下帷幕,柳氏走不开,秦氏出去招待客人了,老夫人坐在正屋的中央,斜眼瞧着黄氏,温煦道,“你二嫂在外边接待客人忙不过来,你出去帮她的忙,小六在屋里坐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