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陵将鸡毛掸子放在桌上,闻言凉凉扫她一眼说道:“你说呢?”
安瑾丧气地垂着脑袋,“哎……好吧,左右都会被收拾……”
两人先后进了里屋,长公主坐在软榻上兀自喝着茶,眼光都不给他们俩一个,安瑾此时见没了鸡毛掸子,也就敢往前凑了,当下蹭到娘亲身旁抱着她的手臂说道:“茶性寒凉,娘亲还是少喝些好,要和也喝点枣茶之类的。”
长公主想把手臂抽出来,可是安瑾却死死抱住,整个脑袋都压在她肩膀上。
“你……”长公主想教训几句,可是看到女儿这样撒娇讨饶,又如何能硬得下心肠?
安瑾见娘亲语气松动,就更加卖力地讨好。
“是谁解救你与危难的?真是忘恩负义啊……”安逸陵在一旁摇摇头说道,安瑾又连忙给他端茶倒水。
长公主在女儿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孝敬下,火气也消了,此时叹一口气,摸摸安瑾的头说道:“娘亲又怎么舍得打你?实在是又气又急……”
“阿瑾知道的。”安瑾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娘亲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舍不得的,就连刚刚扔鸡毛掸子,也是看准了爹爹能够接住才仍的。
“你……我让你进宫去,是让你陪陪你舅母,也和太子、太子妃培养培养感情,可不是叫你去掺和那些事的,那云含惹了你,你还回去就是,横竖有我们担着,可是你看看你给你爹爹传的那消息,不知真假不说,万一出个什么差错,不是把自己陷在里面?后宫那地方娘最清楚,一不留神就万劫不复,娘不想你去沾上这些……”
安逸陵此时也说道:“你娘的担心不无道理,你以后做什么事都要先确保自己能安全无虞。”
他的想法与妻子不一样,他固然希望女儿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一辈子,可也希望她能多经历些事情,这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丑恶善良都能见上一见,这样一生才不至于苍白。
所以在接到女儿的消息时,他才会照着去查证,而不是阻止。
安瑾在娘亲怀里点点头,“阿瑾知道的,以后做什么都会顾全自身的。”
她当然要保护好自己,不止如此,还要保护那些她在乎的人。
“你说的那件事,我已经着人去查证了,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不过……”安逸陵顿了顿,看看安瑾说道,“这件事交给我了,你不许再插手,当然,有什么结果我会告诉你的。”
安瑾连忙点头,她原本也就没想过插手。
“你是怎么知道明王大量收受官员贿赂的?又是怎么知道他把那些账本放在谁身上?”长公主疑惑地望向安瑾,这也是她一直疑惑的问题。
太子待几个弟兄都亲厚,可是也不是没有一点防范之心的,这些事连他和安逸陵都不知道,安瑾如何知道?
她之前就是生气安瑾插手到皇家事务当中,这一个不小心可得把自己搭进去!
安瑾怎么知道?她前世再怎么不关心朝政,这么大的事情却不可能不知道。
明王要夺嫡,自然需要大笔的银钱开支,这银钱自然不可能都是光明正大的,各地官员和效忠明王的京官、勋贵每年都会私下给明王献上大笔银两,这些银两又是哪里来?
除了贪污,不做他想。
原本明王一派都瞒得好好的,可直到荣王从西蜀回来,用半年时间一举揪出了这些年一直克扣、贪污朝廷派送西蜀的饷银、粮草的人,手段狠辣迅捷,一举折损了明王不少得力下属,而明王也被罚俸一年,在明王府思过半年。
荣王这一举对明王影响甚大,原本上蹦下跳的淑妃都夹起了尾巴做人。
若是安瑾没有进宫,没有遇见云含,她还想不起这档子事来,更不会让爹爹去注意着了。
前世涉及此事的官员她记得几个,都告诉了安逸陵,让他留意这几人,而明王的账本……就藏在京郊一处闹鬼的荒宅里!
这闹鬼自然也是明王派人搞出来的。
“阿瑾?”长公主见女儿神游天外,便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晃,“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啊……”安瑾回过神来笑笑,“娘问我怎么知道啊?我也是偶然知道的,毕竟皇宫那种地方,随时都有‘奇遇’是不是?”
长公主也就信了,皇宫里处处隔墙有耳,女儿无意间知道了什么也不奇怪,而且这件事对他们很有利,“我不管你怎么知道的,别被人发现而引火烧身就好。”
安瑾拼命点头保证。
“这事不急,阿瑾说的那几个人我已经派人盯着了,还有那荒宅也派人注意着,咱们不能打草惊蛇,这些东西得留到关键时候再用才有效果。”安逸陵对安瑾说道,安瑾想了想也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等荣王从西蜀回来,这些证据也搜集得差不多了,说不定还比前世的更多更有效,对明王的打击也会更大。
这些事情长公主也是门清儿,可是又丈夫在她就懒得动脑子,此时听了这些,有些无趣地说道:“这些事儿你们自己处理就好,可别拿来烦我们娘儿俩。”
安逸陵无奈地笑笑,拱手说道:“是,为夫遵长公主之命。”
安瑾捂着嘴笑倒在一旁。
安瑾回来后不久,宫里传了旨意出来,皇帝亲自下旨,淑妃禁闭三月抄佛经,期间中断月例供给,而云含公主被勒令跟着四个嬷嬷在公主所学习礼仪规矩,学不成不许出来!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这是皇帝头一次亲自下旨处罚后妃,以往后妃犯错都是皇后下懿旨惩罚的,看来这次皇帝是真的恼了啊!这月例淑妃是不会在乎,可这是生生的打脸啊!
而云含公主一直都是和淑妃住在一起,这突然搬去公主所,能不闹吗?公主所的东西都是好的,可哪里比得上淑妃宫里?
一向娇纵的云含公主能受得了?
这后宫又有一番好瞧的了。
安瑾可不管云含受不受得了,其实皇帝这样生气,何尝不是恨铁不成钢?若是不在乎云含,会巴巴地逼着她学规矩?
若是以后云含还是这样莽莽撞撞不懂规矩,到时候太子妃她们来收拾可就不是这样了。
安瑾明白舅舅做父亲的心,他是皇帝又是父亲,这辈子把绝大部分的信任、感情和倚重都给了太子,从太子出生开始就一直亲自教导,父子感情深厚,而其他的皇子虽然荣宠不缺,但却是教给挑选出来的大臣们教导的,皇帝一直保持着太子和其他皇子的差别,可是……他也是个父亲。
皇子们他也是很在乎的,这些年从没有责罚过谁,一些小错也是敷衍过去,除了一些不该给的权力之外,他们得到的不比太子少。
可是梁睿帝可能也没想到,他虽然一直竭力保持嫡庶差别,意在让皇子们不去争那不属于他们的位子,可是……皇子背后的世家呢?他们会甘心?
不甘心,那就明里暗里支持各个皇子去争!
哪个皇子会不动心?他们明明离哪个位子这么近,即便皇帝的态度摆在那,他们也要搏一搏的!
“哎……这么大的诱惑谁能抵挡得住?”安瑾托着腮看着外面蓝蓝的天空,悠悠叹道。
此时已经临近端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安瑾只穿了梨白色纱裙,上面穿了一件半臂,由于是在屋子里,所以她把头发全都绾在了脑后,耳垂上水滴状的翡翠耳坠晃来晃去,整个人看着清爽无比。
安瑾又捏了一颗冰镇过的樱桃扔进嘴里,寻云见了连忙把碟子拿远些,“郡主不能再吃了,冰镇过的东西寒得很,之前可是说好了只吃小半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