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想顿时如坐针毡,忙招手叫来侍卫,附耳低声嘱咐了几句。
那侍卫匆匆领命而去,走的太急,竟是险险和一个人撞个正着,亏得对方反应极快,两方里堪堪错开。那侍卫心中有事张口就要呵斥,却在瞥见来人后,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公子赎罪,实在是岳展颜小姐——”
话说一半才意识到什么,忙又住嘴,却只不停告饶——
方才皇后只一叠声说“急急急”,自己只顾埋头赶路了,怎么竟然冲撞了凤仪山贵人?
韩卓本是最不耐烦这些虚礼,刚要挥手让侍卫离去,没想到竟从侍卫嘴里听到了“岳展颜”这个名字——
因江皓言并没有表露身份,这次宫宴并不在受邀之列,江皓言便依旧嘱托韩卓代为留意,可别让小丫头被别人欺负了去。
——甫一听到这话,韩卓还是有几分郁卒的,自己这兄弟,定然有些风魔了吧?没瞧瞧这是哪里?更不要说一道前来赴宴的还有岳展颜嫡亲爷爷、新晋武王岳开云。而且以展颜这会儿的风头无两,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惹她不快?
可谁叫自己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兄弟呢?饶是乖戾如韩卓也有自己想要护着的人,当下也只得勉勉强强应下。只是韩卓的性子也是最不喜这种觥筹交错的应酬场合,眼瞧着宴会行将结束,韩卓终于忍不下去,准备起身瞧一眼展颜便离开,哪知道竟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
“说,岳展颜,怎么了?”
本来头上的威压忽的消失,那侍卫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没惹到贵人就好。哪知一念未必,瞬间就被一阵冰寒的杀机给罩住,全身上下登时宛若针扎一般。
那侍卫吓得脸都白了——凤仪山人也太过喜怒无常了吧?却隐隐察觉,要是自己不实话实说,方才还是贵公子模样的韩卓怕是会立马变成索命厉鬼。忙哆里哆嗦的说了前情,话说到一半,就觉得周身一松,忙抬眼看去,皎洁的月光下,哪有半个人影?
韩卓身形早荡出宫门之外——那人既劫持了展颜,这会儿自然已经离开皇宫。刚要飞身前往岳府,中途却又顿住,竟是一抹头,往琳琅香榭的方向而去,身形纵越之时,更是摸出怀里一只鸿雁模样的物事,匆匆往上面写了“展颜失踪”几字,朝着江皓言所在岳武王府方向随手一扔。那鸿雁旋即翩翩而去。
刚刚行至琳琅香榭,一个女子的身形便倏忽出现:
“什么人?”
待看清韩卓的模样,忙收了手中的剑,却是风轻冉的贴身侍女。
韩卓也不理她,径直往偏院风成的房间而去,待推开房门,却哪里有一个人影?
“阿卓——”风轻冉的声音随即响起。
“姨母——”韩卓霍然回头,脸上明显有压不住的怒气,“风成呢?”
“风成?”风轻冉神情有些愕然,实在是韩卓的语气太过不善,微微蹙了下眉头,含蓄道,“已然启程回凤仪山了——”
自从那日奇石突然发热,风轻冉并风成便意识到灵虚山重宝怕是就要着落在这华元了,可之后任凭两人用尽种种手段,却是再无半点痕迹。
风成便自告奋勇,说是回凤仪山禀明家主——
风轻冉本来还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实在是因为十多年前韩飞宇和风轻音联姻失败一事,两家关系一直不是那么和睦,而韩飞宇在灵虚山的势力又是如日中天,以致这些年来,除了原先答应的净心丹份额,灵虚山竟是再不敢多售出一点,使得凤仪山人有时候丹药空缺之时,不得不向民间采买。只是民间采买的所谓净心丹又哪里比得上灵虚山手笔?
而这也造成了很大一部分凤仪山人对被困在大阵中的风轻音相当不满,认为若非当初风轻音出尔反尔,两家关系何至于闹到这般境地?
若是能和灵虚山重修旧好,说不好就可以寻找机会求得家主并族人谅解,放出轻音了吧?
因此当风成提出,回凤仪山禀明此中情形,风轻冉虽不屑巴结灵虚山,还是最终答应了。却没想到一向视风成如无物的韩卓却会突然心急火燎的跑来找风成。
“姨母确定风成是回了凤仪山,而不是,去做了什么坏事?”韩卓却是压根不信风轻冉的话——炼器场上看到风成扭曲而狰狞的模样时,韩卓就隐隐觉得不对,实在是那神情憎恨之中不知为何还有几分狂喜,好像多年夙愿终于实现一般……
语毕,也不再理风轻冉,竟是转身又往府门外而去。
来至外面,正好碰见已然飞身而来的江皓言。
“到底是怎么回事?”江皓言神情凌厉至极,哪还有平日里半点冷静自持的模样?
“我怀疑和风成有关——”韩卓说着,忽然觉得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忙低头瞧去,却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小豹子——
却是岳展颜的战宠星曜。这小豹子如今已经足有百十斤,再不是从前那般猫咪的模样。平日里因着星曜可以变形,和展颜总是形影不离的,唯有今日,展颜想着皇宫之中,不乏一些没有修为的宫妃,星曜又很是不喜人多的地方,唯恐它会惊吓到别人,引起不必要的冲突,便把它放到了家里。
不待韩卓说完,江皓言便道:“拿一件风成的衣物来——”
听韩卓说起风成,江皓言当下就信了大半——之前岳开云就说过,风成某些方面和那夜袭岳府的神秘武王相像的紧!
而想来想去,眼下而言,会对展颜怀恨在心的也不过墨玉帝国的南宫贺华元曾家以及风成三方罢了。只是这几人中,敢无视自己和韩卓这两个神族后裔的,怕也只有一个风成罢了。
脚下的星曜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咕噜声,明显很是不安的模样,待嗅了韩卓手中风成一件不慎留下来的帕子气味,四蹄一蹬,闪电般往远处而去。
韩卓和江皓言忙跟了上去。
很快来至城门处,两人一豹的身形倏忽从城门处消失,出来小解的守门人只觉眼前划过几道残影,吓得惊叫一声“有鬼”,忙揉揉眼定睛细看,却是什么都没有,惊得提起裤子就往房间里冲,等到了房间里才意识到,太过恐惧之下,一泡尿竟是又生生憋了回来。
两人一豹很快来至皇城外一个岔路口。星曜明显迟疑了一下,顺着一条路往前走了片刻,竟是又折回,又沿着另一条路奔跑了一会儿,竟是又再次折回,竟是站在岔路口处不住用前蹄刨着土,明显有些懵了的样子。
“我们俩分头去找——”江皓言毫不迟疑飞身往右边岔路而去,刚纵起身形又落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牌递给韩卓,低声嘱咐道,“这个你拿着,记得找到人后保住展颜和你自己的性命要紧。”
玉牌里是那日晋阶时收集的剩下的劲气,本想着有时间了再多输入些,等充满了再送给展颜做防身之用,却没料到会出此变故——
出手的真是风成的话,以韩卓武侯级别的修为又怎么会是风成的对手?玉牌中劲气虽是有限,好歹可以暂挡一时。
这个时候了,韩卓也不再客气,接过玉牌揣在怀里,几个起伏就消失在左边的岔路口,刚走到一半,隐隐听见天空中雷声阵阵,眼看着天空乌云如墨般聚集而来,竟是转眼就有一场暴雨的模样。
同一时间,山顶上一处岩石上,展颜也被头顶震耳欲聋的雷声惊醒,刚要爬起身,却发现四肢僵硬,根本一动也不能动。
“醒了?”一个鬼魅般的声音旋即在耳边响起。
展颜抬头,正对上黑巾下一双毒蛇般狠毒的眸子,竟是瞬时和两年前夜袭候府的那双恶毒眼睛重合起来,再结合那似曾相识的粗噶嗓音,冷声道:
“真的是你?风成!”
蒙面人滞了一下,下一刻却是满不在乎的扯掉脸上黑巾,可不正是一直侍候在风轻冉身边的风成?
只是这会儿的风成,哪里有之前丝毫忠厚老实的模样,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伴着隐隐而来的雷声,风成分明如同一个急欲噬人的恶魔般,竟是单手一伸,就举起展颜,竟是如同献祭般正对着天上的雷电,桀桀笑道:
“便是认出我来又如何?你最好祈祷,能抗得过雷劫,不然,我立时就会把你分尸给菲儿报仇。”
只是,扛得住雷劫又如何?这岳展颜也就注定以后只能成为主子的禁脔——
倒没料到,那句谶言竟是真的,而且印证在九公主的女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