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愁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分外温馨。
不多一会儿,外面停了的雪又下起来,三个孩子缠着母亲去给他们堆雪人。江雨愁抱着陆思绵躺在被窝里,火炕被严大嫂烧的滚烫,地中央又架了一个大火盆,整个室内暖烘烘的。陆思绵窝在江雨愁怀里,与她交颈而眠,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一直到黄昏,江雨愁才醒过来,她是被饭菜的香气熏醒的,严大嫂端了熬了一下午的鸡汤来给她们吃,一大碗酱黄色的鸡肉,鸡汤又香又鲜,还有两大碗雪白饱满的白米饭。“正想叫你们呢,可真能睡,快吃点东西吧。”
江雨愁不好意思的道谢,叫醒了陆思绵一道吃饭,狼吞虎咽,总算得了顿真正的饱食。饭后,两人裹着被子,依偎着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两碗热茶。陆思绵道:“这乡间的生活也很幸福,如果每天这样吃饱喝足,然后和师姐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江雨愁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绵儿若喜欢这样的生活,我们回了玉寒山每天都可以这样。”
陆思绵道:“不回玉寒山,就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像现在这样。”江雨愁的没有说话,但她的心思和陆思绵是相通的,她们贪恋这一刻的安定和欢愉,想逃避师父死去带来的悲伤和绝望。
严家夫妇十分随和好客,十几天来,两人便这样轻松又带点颓废的活着,每日就是养伤,吃饭,逗逗孩子。陆思绵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同江雨愁商量后便决定两三日内动身回玉寒山。她们十分感激严家夫妻的照顾,想送点礼物给她们,但身上既无分文,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宝贝,于是她们决定,给三个孩子写三道护身符,保他们一生平安。
陆思绵写符,江雨愁用针线缝在三角的红布内,挂上丝绳,可以叫孩子挂在脖子上。离去那日,江雨愁将三个护身符交在严家夫妇手上,只说这是她们家乡的风俗。严家夫妇笑着手下,那严大哥身形瘦削,气质温和,颇有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他一早瞧着江、陆二人不太寻常,分别这日才说:“二位姑娘绝非俗人,严某虽不懂这护身符之类的风俗,但似乎能感觉到这东西的神奇之处,在这替孩子多谢二位了。”三个孩子从父亲手中接过护身符,欢欢喜喜的戴在脖子上,拉住陆思绵和江雨愁的手,撒娇不想让她们走。江雨愁哄了她们一阵,终于和这一家人告别上路了。
江雨愁与陆思绵化了原形,尽量赶路,三天后到了一个很大的城镇。在山中生活了十多天,见了热闹的街市,陆思绵格外兴奋。她二人换了男装,便在正街内逛了起来,陆思绵贪嘴,江雨愁宠她,想吃什么便买什么,走一路,吃了一路。最后又找了一家很大的客栈,开了一间上房住下。
陆思绵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张开双臂,叫江雨愁过来。江雨愁走过去,抱住她躺着,“今天这一天,我们把严大哥给的盘缠全花完了。”陆思绵笑笑,“无妨,要赚钱我们有的是办法。”
江雨愁推了推陆思绵的身体,去解她的腰带,陆思绵咯咯地笑起来,“姐姐,你瞧,这天还没黑呢,怎么就脱我衣服了。”
江雨愁捏了一下她的脸蛋,“想什么呢,给师姐看看伤口长得怎么样,还得再上一次药。”
陆思绵乖乖的趴好,任师姐给她伤口,愈合的不错,因为中毒的关系,创口还是有点发黑,不过江雨愁每日都为她运功逼毒,她身体里残留的毒已经消的差不多了。
衣服穿好,江雨愁拉过棉被将两人盖住,陆思绵靠过来,趴在她的怀里,幽幽道:“师姐,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吧。”江雨愁点头,“嗯,再也不分开了。”陆思绵幻想着以后的日子,她和师姐好好修习法术,行走江湖,游历山川,然后等哪一日见了那五个捉妖师,统统都杀了报仇。
“师姐,师姐好疼啊……师姐不要走!”陆思绵惊叫着睁开眼,没有客栈,没有师姐,她正靠在邪尘的肩膀上。邪尘皱着眉头,叫她的名字,“你做噩梦了,你这一觉可睡得真长,肩膀都给你躺麻了。”
陆思绵赶紧坐起身,脑子里关于江雨愁的画面一闪而过,她做梦了,梦到了过去的种种,师父死了,她受伤了……邪尘见她眼睛含泪,可怜巴巴,口气缓和道:“你跟你那师姐可真是冤家,谁能想到你们竟会落到了这步田地。”
陆思绵怔了半晌,道:“还说我呢,我回到玉寒山,黑菱姑姑已经昏迷数日,你早就不知去向,从今以后的玉寒山便只剩我一人了。”
邪尘叹了口气,“我心中只想着夺回辉夜神教,为我父亲报仇,我打伤了你姑姑,然后去找我父亲的旧部,商量了如何夺回明光珠,好修炼里面的武功…这种种曲折,真是说来话长。”后来邪尘才知道,雪寒仙狐在昆仑山就已经被捉妖师害死,而陆思绵也与江雨愁失散。
陆思绵眼神黯淡,隐藏着无限哀伤,“我们逃了一路,以为早就甩掉了那捉妖师,怎知还是被他们找到,师姐为了救我,终于被他们抓走。那时我生无可恋,以为师姐必死无疑,却又不肯相信她已经死了。”
邪尘接着道:“于是你便四处找她,终于在越岭发现她的踪迹,而她早就被封了妖魂,变成了一个没有记忆的凡人,连你都不记得。”
陆思绵擦擦眼泪,“我是如何都要与师姐在一起的,她入了名门正派,我便也拜师,又成了她的师妹,就算为了她杀妖成魔,也在所不惜。”
“哪怕是她在你胸口刺了一剑,当你是敌人?”
陆思绵点点头,眼泪又滚落出来,“是,即便她刺我一剑,我也心甘情愿。”
邪尘长叹一声,哈哈大笑起来,陆思绵问:“你笑什么?”
邪尘道:“我就是喜欢笑这世间痴儿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马上就要结束咯~希望小天使多给我留言收藏呐~么么哒
☆、第二十六章 前尘(11)
江雨愁在一个个幻境中出了又进,过往的种种再度展现在眼前,那些尘封的记忆终于被唤醒。每一幕的重现,都让江雨愁心如刀割,她倚在冷硬的石壁上,望着黑暗处瑟瑟发抖,眼泪已经流干了。幻境里的情景都是按照时间线来的,她已经全部想起来,下一个幻境,便是她最不想面对的,她亲手杀死了她的挚爱,陆思绵。
但这一刻果然还是来了,同之前的幻境不同,这一次她没有亲自体验,而是一个旁观者,她要眼睁睁的自己做出那一件错事,这比杀了她还难受!青迷林内,飞沙走石,天色空蒙,一轮血红的月亮挂在云层上,林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五大剑派在青迷林围攻妖王陆思绵,这场大战实际上已经持续了半年,五大剑派一直暗中捉妖,将陆思绵手下的强力干将一个个击破,封印在镇妖谷,这一次终于攻到了老巢,最后一步就是拿下陆思绵。
苦战十天,五大剑派死伤无数,却连陆思绵的面还没见到,这青迷林妖邪无数,道路错综复杂,五个掌门人都头疼不已,心里不禁害怕,自己和这些弟子一样,都是有去无回。
江雨愁与同门们苦战数日,精疲力竭,却也得苦撑着给受伤的师兄弟们疗伤。忽听背后有人叫她,是她的师父程翼秋。江雨愁看着当时的自己满脸血污,对师父毕恭毕敬,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要跟着师父去啊,不要……”
但那时的自己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随着程翼秋走到了树下。他师父一只手吊着,肿的老高,是被蛇妖咬伤的。江雨愁道:“师父,我先给换药吧。”
程翼秋摆摆手:“为师已经自行运功逼毒了,药材留着给弟子们用吧。”
江雨愁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当初她是不同意进攻青迷林的,五大派灭了辉夜邪教后已经元气大伤,再来进攻青迷林根本就是不自量力。但他们越岭剑派,在五大剑派中一直就没什么话语权,只能做个附和顺从的角色,在她看来,师父性格淡泊,一心都在修医救人,对于江湖纷争,追名逐利都不很感兴趣,实在不该卷入这武林争霸中卖命。
程翼秋沉吟半晌,对着徒弟欲言又止,江雨愁说:“师父,您要有什么话,只管交代弟子便是,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就是没了这条命又怎样。”
程翼秋道:“雨愁你一直是个好孩子,为师怎么能叫你卖命呢,师父想救你的命,想救所有人的命。”
江雨愁眼前一亮,“师父,难道你想到了取胜的对策?”
程翼秋苦笑道:“哪里有取胜的对策,只有投降的对策。”
江雨愁难以置信,师父虽然性情敦厚,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怎么会投降,但转念就明白了师父的良苦用心,他是不想叫这些年轻的弟子去送死。
“师父,我们不怕死的,我们习武之人,为斩妖除魔拼了这条命是死得其所。”
程翼秋连连摇头,“雨愁啊,你们太年轻,我们五大剑派若在这青迷林全军覆没,那未来便会妖邪的天下。”
江雨愁道:“那师父说怎么办,怎么个投降法?”
程翼秋将江雨愁叫至跟前,低声说道:“陆思绵变成现在这样,为师有很大责任,你也有责任,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是你这个做师姐的,没有教育好她,才叫她走了邪路。”
江雨愁叹了口气,“思绵师妹她,唉。”一想到陆思绵,她的心就搅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是痛心,是可惜,还是憎恨都说不清楚。
江雨愁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傻子一样的自己,恨不得一个耳光打死,但手伸过去,便穿过了自己的身体,什么都碰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展。
程翼秋接着道:“但陆思绵待你是没话说,你们师姐妹关系亲厚,我是知道的,她现在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但却没有伤你分毫。”自陆思绵做了青迷林的头号妖王,江雨愁每次与她重逢,都是冷言冷语,但陆思绵还是一如往常,待她十分亲切要好。陆思绵对她很念着师门旧情,这一点江雨愁是很清楚的。就像现在,大家死的死伤的伤,只有她只受了一点微微的轻伤,想必也是陆思绵交代手下对她格外留情的缘故。
“师父想我怎么做,去对陆思绵说我们屈服了,叫她放过我们吗?”
程翼秋点头。
陆思绵道:“我们可以屈服,其他剑派呢,我们有什么立场代他们投降呢?”
程翼秋道:“他们自然铁骨铮铮,被他们知道了非但不会感激我们,恐怕还会痛骂我们一顿,所以我不是要你代五大剑派去投降,而是去求陆思绵放我们大家一马。”
江雨愁嘴唇动了动,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想要拒绝,却又找不到理由,眼下要想让大家活命,恐怕真的只有这个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