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喜欢你啊,就算荣哥哥暂时不能接受,我也不会放弃的。如果有一天,你也喜欢上我了,而我已经过了可以服用素云丹的年龄,那我们岂不是很可怜,所以我要未雨绸缪。”
卫崇荣哭笑不得,他伸出手,轻轻搭上君华的肩膀,低叹道:“傻孩子!”
君华困惑地眨眨眼,有些搞不懂卫崇荣的态度,他这是接受他了,还是没接受啊。
“你服用素云丹的事,昭阳侯和长宁王知道吗?”卫崇荣听人说过,服食素云丹的前三个月特别痛苦,甚至有人因为受不了半途而废的,后面十个月稍微好些,可是也有各种不适。
君华沮丧地点头道:“我刚服到第二颗,就被爹爹发现了,还好他没告诉父王。”
素云丹说的是连续服用一年,其实是十三个月才对,前三个月三天一颗,合计三十颗,后十个月十天一颗,合计也是三十颗,总共便是六十颗。
按照君华最初的打算,他是要瞒着君情和姬辛把药服完,然后就去灵州找卫崇荣的。但他低估了素云丹的药性,第一颗服下去还好,不过是腹痛不断,其他倒也没有异常,他咬牙忍了。
服用素云丹以后,人的身体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尤其是前三个月,体质较平时变得虚弱,最忌劳累,不说卧床静养,剧烈运动肯定是要避免的。
然而君华每天是要练功的,强烈的药物反应和剧烈的过度运动加在一起,很快就让他在君情面前露出了马脚。君情是过来人,在医术上又有一定的造诣,哪能看不出儿子的状况。
君华当时吓坏了,很怕君情不许他再服素云丹,因为这个药是要连续服用的,一旦中途断了,日后再继续服药,药效会打折扣的,搞不好就不能生效。
好在君情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很认真地问君华,是不是想清楚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后悔,如果是的话,他是不会阻拦他的。
听到君情面无表情地说完这番话,君华整个人都惊呆了,随即他就坚定地点了点头,说是的,他不会后悔,他只喜欢卫崇荣,他不能接受他身边会有其他比他更亲密的人出现。
卫崇荣的手抚上君华的脸颊,语气变得更柔和了些:“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是很难受?”君华什么都没确定,就能为他做到这样的程度,这份心意是如此之沉甸,让他有些不能负荷。
君华默然颔首,良久方道:“爹爹说,我要服药可以,但是不该瞒着你,他原是想让我过了前三个月就来找你的,但是……但是我有些怕,就一直推说不舒服,于是拖到了现在。”
闻及此言,卫崇荣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他想错了,君华真的不是小孩子了,他是做好了包括被自己拒绝在内的所有心理准备才来找自己表白的,而不是孩子气的一时任性。
“怀熙,对不起!”卫崇荣听到自己这样说,“有些事我还没有想清楚,暂时不能给你答复。”
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在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就发誓要照顾他、疼爱他,不让他受到一丁点的委屈。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君华提出的任何要求,哪怕是无理取闹。
只是这一次,君华要的东西不一样,他要的是他的感情,像他对他那样热烈而真诚的。
卫崇荣不确定,他能不能给得起。他对君华疼爱有加,诸事包容,万般宠溺,从不忍心拂逆。要说感情,肯定是有的,可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他就分不清楚了。
听到卫崇荣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君华的脸色瞬间白了,如果他连努力的机会都不给他,他该怎么办。好在卫崇荣接着说了,他需要时间考虑,君华的表情立即多云转晴。
要是荣哥哥对他真的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就不用考虑了,直接说不能接受他就好了,可他却说自己要“想清楚”,这在君华而言,简直就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回答。
他低着头,忍不住吃吃笑了两声,突然撑起身体,朝着卫崇荣扑了过去。
卫崇荣毫无准备,被君华扑得向后倒去,两人一起摔倒在床上。
“荣哥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不要我的,真是太好了!”君华笑得眉眼弯弯。
卫崇荣被他压个正着,一动也不能动,可看到君华放松的笑容,心情还是很愉快的。
“世子爷,小世子,你们起了没?该用早膳了!”东方一边说着一边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君华心情正好,并未察觉自己和卫崇荣的姿势有何不对,微笑道:“马上就起,你稍等。”
却见东方张开嘴,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道:“不好意思,我进来的不是时候,打搅到你们了,我这就走,你们继续啊。”说着真的转身就走,身影快得就像一阵风。
君华从卫崇荣身上爬起来,一脸写着莫名其妙:“荣哥哥,小东子怎么了?”
卫崇荣跟着起了身,东方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可他不打算向君华解释,只是无所谓地说了句:“小东子一向都是神神叨叨的,你别管他就是。”
君华真的就不管了,跳下床拿起衣物穿戴起来,精神看着很不错,全然没了昨天病兮兮的样子。
卫崇荣下床穿衣,同时问道:“小猴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君华正在低头系衣带,闻言抬头答道:“我没事了,已经完全好了。”他服用素云丹已到了后期,药物反应已经很低,昨天会腹痛是着了凉的缘故,好在人年轻,身体也好,喝了药就恢复了。
卫崇荣走过来,帮君华把衣领整理好:“没事的话,我们今天去定远侯那里。”
“好啊好啊。”君华对卫崇荣的这个安排很满意,连声说道:“我好久没见过鹿叔叔了,不知道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他见到我还认不认得出来?”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卫崇荣哑然失笑,“你从小到大都长一个样子好不好?”
两人穿戴整齐,洗漱完毕走出帐篷,东方在草地上支了张桌子,上面摆着刚出锅的马奶茶。
君华昨天的晚饭吃得很少,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见到热腾腾的马奶茶不由迫不及待地走过去端起一碗,可他喝了一大口以后,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荣哥哥,这个味道好奇怪!”
卫崇荣端起一碗马奶茶,边喝边道:“那是你还不习惯,多喝喝就好了。”
“真的吗?多喝喝就会觉得很好喝了?”君华又喝了一大口,露出怀疑的目光。
卫崇荣失声笑道:“那不好说,有人会喜欢,有人永远都不会习惯。”比如卫昭,生平最痛恨的食物就是马奶茶,不要说喝了,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都不高兴。
君华咂了咂舌,默默把碗里的马奶茶喝完,再也不说话了。
用过早膳,卫崇荣一行人离开了寄宿的牧民家里,往定远侯鹿鸣的驻地进发。
对卫崇荣和君华来说,鹿鸣都算得上是很亲近很特别的长辈。鹿鸣是君临的义子,君情和君家本家素来没有联系,向来是把鹿鸣当亲弟弟看待的,君华受到君情影响,对鹿鸣自然也很亲近。
卫崇荣就更不用说了,他这辈子和鹿鸣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是前世,鹿鸣是唯一一个潜入扶余试图营救卫昭的人——结果卫昭引剑自刎,把他托付给了鹿鸣——也是他把他带回去渝京。
永嘉五十年,卫夙遣卫昭、姬辛和鹿鸣出燕州,击铁勒、扶余,光复幽州,开拓灵州。
战后,由于幽州和灵州的局势都很复杂,卫昭不敢掉以轻心,命鹿鸣驻守幽州,命霍青阳驻守灵州,就是要牢牢盯死铁勒人和扶余人,不给他们任何卷土重来的机会。
与心有牵挂的霍青阳不同,有着四分之三胡人血统的鹿鸣显然更喜欢草原上的生活。卫昭手头正是缺人的时候,鹿鸣愿意常驻幽州,他高兴还来不及,如何舍得把他换掉。
“听说鹿叔叔成亲了,前几年还生了个儿子。荣哥哥,你见过他们没有?”鹿鸣在幽州,君华跟着君情在易州,一个是东北,一个是西南,隔着好几千里地,联系并不是很多。
卫崇荣到了灵州将近两年,去年夏天的时候就到乌苏大草原打过猎,当即笑道:“自然是见过的。”卫昭对鹿鸣很信任,并没让他把妻儿送回渝京。
君华眼中燃起好奇的神色,追问道:“鹿家婶婶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很漂亮?”君华上次见到鹿鸣还是在七岁的时候,对他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他有一双很漂亮的蓝眼睛。
卫崇荣凝眉想了想,一时间竟是不好形容定远侯夫人的长相,只得对君华说道:“我们还有半天就要到了,你与其听我说,不如亲自去看,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