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又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沈清秋实在没辙,认输了。
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壮之感,豁出老脸不要,又磨磨蹭蹭,点了一下头。
这一次,沈清秋看得真真切切。确认的那一瞬间,洛冰河的呼吸滞住了。
一点微弱的星火在他瞳孔里慢慢亮起,迅速以燎原之势席卷了这整张脸、整个人。
就在沈清秋以为他要喜极而泣的时候,洛冰河深深埋下头去,把脸搁在沈清秋颈窝里,捂住沈清秋的手慢慢松开,然后,开始又碎又密地啄着他的嘴角。沈清秋好容易能喘口气,齿缝间蹦出两个字:“……胡闹。”
洛冰河喃喃道:“我也好想、好想。没有一时一刻不在想……”
沈清秋提到胸间的一口气又慢慢泄了出来。
他死鱼一样躺在榻上,自暴自弃似的盯着竹舍上方屋顶,半晌,叹气道:“……那你为何前几天又不去梦境中找为师。”
洛冰河又黑又湿润的眼睛盯着他道:“师尊不嫌我烦么。”
白天也缠,晚上梦里还缠,一天十二个时辰全都对着这张脸,当然烦!
可一不小心,就被缠习惯了。现在洛冰河都趴他身上来了,沈清秋居然也觉得不是不可以接受……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沈清秋干巴巴地道:“知道自己烦,还不收敛。”
洛冰河道:“反正师尊也不是第一次嫌弃我了,烦就烦吧。”
听他这么说,沈清秋忍不住有些心酸。
洛冰河究竟有多喜欢他啊。
即便是初入苍穹山的日子里,遭受了那样的对待,一旦沈清秋对他表露了一点善意,洛冰河就把曾经受过的伤害忘得一干二净,毫不犹豫地将他放进了心底。
一颗玻璃心,就这样被沈清秋毫无知觉地打碎,再自己小媳妇样一点一点捡起来粘好,再满怀期待小心翼翼地递过来,再被打碎、粘合……
洛冰河低声道:“师尊每次在苍穹山派都笑的那么开心。我还以为不怎么会想我。”
鬼扯。
沈仙师这么多年装B装成了习惯,尤其在苍穹山派,最多也只是含蓄而意味深长地似笑非笑,或者皮笑肉不笑,再不就是敷衍了事的假笑,哪有“开心大笑”过。沈清秋:“胡说。”
洛冰河道:“诚然师尊脸上总不会笑得开怀。但师尊心里笑没笑,我当然是知道的。”
一边趴在人身上哼哼撒娇,一边捉着人一缕头发玩儿,你是小女生吗!
沈清秋翻白眼道:“是。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洛冰河道:“我不要做蛔虫。”
沈清秋拍蚊子一样拍他玩自己头发的手:“那你还想做什么!你倒是说说,为师、都对谁、笑、过!”说到后来,说几个字就拍一下,那只闲得发慌的手还挥之不去。洛冰河真的开始数了:“很多人。柳……柳师叔,岳掌门,尚清华,明帆,宁师姐,仙姝峰的,万剑峰的,千草峰的,穹顶峰的,百战峰的,守山门的,扫山梯的……”
连守山门和扫山梯的都不放过,这孩子何止是记仇,整个苍穹山派都要被他的魔界进口特浓飘香陈醋给淹了!
沈清秋批评:“那声师叔叫得太没有诚意了。以后不许这么叫。”
洛冰河怨念道:“他管我叫小畜生白眼狼,那倒是诚意十足。”
沈清秋忍不住笑了出来。折扇就放在榻边,他顺手抓起来,在洛冰河脑门旁敲了敲:“他说错了?你不是小畜生是什么?狼爪子都敢伸到我身上。”
话说得太顺溜,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这句有点没把持住度,语尾随嘴角上挑,似轻还重,略显轻佻,极不端庄。
洛冰河居高临下,把这幅情状看在眼里,只觉得一把无名火在心头腹部毛躁躁地乱烧,不自觉动了动,把一条腿插【进沈清秋双膝之间,又怕被发觉后给踹下竹榻,忙把头送过去,让沈清秋拿着扇子敲个够,道:“就算是小畜生,也只是师尊一个人的小畜生。别人不许叫。”
沈清秋险些没把折扇掰断。
肉麻。
太特么的肉麻了。
又酸又痒!又麻又爽!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沈清秋决定谈点正事,把这种越来越诡异的气氛歪掉。
他用折扇戳戳洛冰河胸口,撑住:“起来。”
要谈正事,首先要端正坐姿。一个压一个的姿势,话题再怎么正经也会变得不正经。洛冰河不大甘心,还是爬了起来,坐到榻边。
沈清秋睡了五天,老腰都睡断了,总算能直一直。他觉得自己是一副老头子愁眉苦脸捶腿揉腰的模样,在别人眼里可不大一样。
发丝微乱,散于肩头,中衣领口歪斜,露出一段白皙的颈与肩,喉结和锁骨明晰。因为才在榻上滚了一遭,脸颊涌上一层薄红,蹙眉不语,低头揉着后腰。
洛冰河眼睛一眨不眨,凑过来,慢慢帮着他揉。沈清秋满意地说:“乖。贴心。”
洛冰河道:“我更贴心的好处,师尊还不知道呢。”
好会邀宠。沈清秋正要切入正题,洛冰河继续说下去了:“和天琅君对上的时候,若是师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叫我。”
沈清秋一直避免触及天琅君的话题,防止刺激到洛冰河,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他主动提起。
沈清秋琢磨了下,斟酌着道:“你父亲……”
洛冰河把头埋在他肩膀上,闷闷地说:“我没有父亲。只有师尊。”
……
怎么感觉我跟你爸一样了!
沈清秋挥去这股囧感,认真地说:“若是勉强,千万不要逼自己。”
再怎么奇葩,好歹也是洛冰河他爹。好歹也是洛冰河曾经悄悄憧憬过的人物。虽然真人和洛冰河脑补憧憬的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