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说不出话,只能死死瞪着他,赵清书爷不急,直到片刻后,当朝太傅和赵严谨一同进来,让景帝差点晕过去。
赵清书对着太傅拱了拱手,又轻声道:“父皇,开始吧。”他使了个眼色,左右两名随从打开印泥,将那玉玺谨慎按了上去,塞进景帝手中。
赵清书双手紧绷,死死盯着那方玉玺,这是他谋划二十六年梦,今朝终于可以实现了。
可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随即一个略带笑意的清雅嗓音传了过来:“二皇兄,你似乎太急了些。这等重要时刻,怎么不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快步进入双方割据期间,赵墨笺能否翻盘,殿下能否顺利继位,萧贵妃下场如何,拭目以待。
第76章
赵清书脸色煞白,快速转头看向门口,顿时连退数步,不仅是他,屋里几个人都变了脸色,原本急怒交加的景帝看着来者,竟是颤了起来。
赵梓砚此刻穿着一身白色锦衣,袖口银线滚边,身上绣着银色压底鹤纹,头发用凤钗束着,坐在轮椅上,身后推着她的正是傅言卿。
屋外厮杀又起,却是比之前还惨烈几分,说是厮杀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屠杀。
赵清书几人快速后退,看着赵梓砚,眸子通红,这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筹谋,临到跟前彻底破碎,让他几欲发狂:“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梓砚笑了笑:“二皇兄还是这般急,你能在这里我为何不能?之前我便告诉你了,不要太急,可惜你不听。”
赵清书一愣,随即想到什么:“给我送信让我莫轻举妄动的是你?你怎么进宫的,你哪来的人!”
看他有些歇斯底里,赵梓砚摇了摇头:“自然跟二皇兄一样,从宫门进来的。至于哪来的人,我一不受宠,二无实权,不过是各位大人赤胆忠心,对父皇对大夏忠心耿耿,不忍江山飘零,同室操戈,这才陪我进宫。”
赵清书眼看大局已定,自己无处可逃,脸色变的越发狰狞:“好啊,我的好九妹,原来藏地最深的是你,往日里在七妹面前卑躬屈膝,任打任骂,却原来都是装的,我现在想,七妹的事怕也是你暗中下的套!”
赵梓砚苦笑一声,神情低落:“这些年我如何过得,二皇兄应该清楚的很,装是有,不然我哪有命活到现在。自我六岁起,萧贵妃便给我喂噬心散,我若不听话走能如何?益州之事,不过是她想要的,若是我下套,便不会废了我自个儿一双腿。”
一旁景帝听到噬心散,猛然睁大了眸子,躺在床上低低喘着气。
只是此刻无人有时间注意他,赵清书一愣,看着她的腿,之前一时怒急攻心,丝毫未注意到,此刻突然眸子亮了起来,立刻转了话头:“九皇妹,如今局势你合该明白,必须有个新帝,不然大夏危矣!赵墨笺如今正在回京路上,萧家势力庞大,若不尽快取得先机,等她回来,孰胜孰负还难料。我答应你,我若为帝,你为并肩王,这些年的仇,二皇兄替你报,可好!”
赵梓砚歪着头似乎在考虑,目光随即落在景帝身上,看着此刻这般凄惨躺在床上的人,她眼里仍是有些复杂,片刻后她沉声道:“父皇呢,你方才是想逼他让位?”
赵清书神色微僵,一旁赵严谨忍不住,咬牙道:“赵梓砚,你不要太过分,如今父皇这般模样,大夏又岌岌可危,若不早日让新帝继位,后果如何你心知肚明。如今这里有资格的只有二皇兄,还是你这般,竟是也想掺和?”说着他目光毫无掩饰,颇为鄙夷地看了眼赵梓砚的腿。
傅言卿眼神微微一寒,扫了眼赵严谨,原本没注意过她的赵严谨被那一眼看得有些慌,却兀自色厉内荏地瞪了回去。
赵梓砚回头拍了拍有些气场有些冷的人的手,低笑道:“四皇兄既然看到了,又何必在明知故问。只是,有没有资格,父皇还健在,不该让他亲自说么。”
赵梓砚这般态度,让赵清书再次头脑发热,他抽出刀,狠声道:“你一个废物还想当皇帝么?”
赵梓砚兀自凝神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二人不顾祖宗礼法,家国孝义,逼宫篡位,我觉不会姑息。若是两位皇兄知罪,还是向父皇请罪,莫要一错再错。”
“说的冠冕堂皇,赵梓砚,我棋差一招输给你,只怪天意如此,可我绝不会让你称心如意。九殿下诈死,带兵入宫,弑父杀兄,一个废物,你看看这天下你坐不坐的稳!”
说完他猛然挥刀,这一刀毫无犹豫,直接砍向躺在床上的景帝。傅言卿立刻纵身跃过去想拦,赵梓砚紧着催动轮椅,急声道:“卿儿!”
却见一把暗器突然朝她兜了过来,傅言卿反应很快,迅速扭转腰身避开。又紧着全部将其拦下,免得伤了赵梓砚。只闻得一阵破空声,两枚追魂钉一前一后破空而去,一枚打中赵清书的手腕,一枚正中他左腿,可他愣是没松手,那一刀还是砍在景帝胸口,让赵梓砚脸色微变,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倏然握紧。
这一动,傅言卿迅速和无言动手,连同进来的士兵,将屋里所有人全部制住。赵清书一脸绝望,死死盯着赵梓砚,一手指着景帝,癫狂大笑:“赵梓砚,你不会有好下场,你会遗臭万年的。”
赵梓砚移动轮椅靠近,低眸看着他,随后扬唇轻笑:“遗臭万年?那又如何,我所在乎得既不是那个位子,也不是那虚名。”随后压低声音道:到是你,给了我一个好机会,你还不知道,父皇的病,是因着中了金丹的毒,如此一来,也赖不到我头上,而我更不会杀你。”
说完她看了眼在床上挣扎喘息的景帝,仍是准备催动轮椅,却觉得力道一轻,身后傅言卿安静地推着她靠了过去。
赵梓砚看着身边人匆匆忙忙给景帝止血,耳边是赵清书声嘶力竭地叫骂,让她一时间恍惚不已。其实依稀的记忆中,这人对她也是宠过的,那是母妃还在的时候。每次他来重华殿看母妃,都会将她抱在身上坐好,一边拿糕点逗她,一边同母妃说话。彼时也为了她的名字费了许多心思,最后却是突然变了态度,对她不管不问,对母妃也是一再相逼,直到母妃死,他宠幸萧贵妃,任由让人欺侮她,不曾怜惜过分毫。
当年年幼无助时,也妄想过有一日他能想起他还有个小女儿,可以拉她出深渊,慕姨不行的时候,她也想求他,可是没用。随着年岁长大,她便一点点绝了这个念头。可眼看他这般苟延残喘躺在那,她还是觉得难受,倒不是因着他,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父母不亲,兄弟不恭,上无庇护,下无依托。如今便是名义上的父亲也快没了,到真是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怔愣看了许久,突然觉得有些自嘲,她还再这自怨自艾个什么,不早就有这个觉悟了么?看她这般表情,傅言卿心里心疼得不行,伸手将她走着冰凉的手握在手里,温声道:“安儿,有我呢。”
手上暖暖的温度一点点蔓延至心里,赵梓砚吸了口气,将满腔的情绪压下去。
“他怎么样?”赵梓砚看着替景帝疗伤的人,低声道。
“回殿下,陛下身体极为虚弱,又连番遭遇打击,气结于胸,邪肆入体,如今又挨了一刀,怕是……”
毕竟还是天子,那太医不敢再直说,赵梓砚眸光微暗,低低道:“将太医院太医都请来,竭尽全力!”
“是。”
其他人动作十分迅速,萧思明也赶了过来,同赵梓砚耳语一番,赵梓砚眉头微拧,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宋思明摇了摇头,对着景帝行了礼,快步退去。
赵梓砚嘱人守着正要离开,床上那人却是低低喊了声:“祁安。”赵梓砚坐在轮椅上的身子一僵,嘴唇微颤,最终淡淡道:“父皇糊涂了,这里没有祁安。”
景帝喘着气,哑声道:“她给你取得,我听她那般唤过你。”
赵梓砚低着头,长发掩了她的表情,傅言卿眉头微拧,有些担忧。突然赵梓砚猛然调转轮椅,快速驶到了景帝面前,冷声道:“这是母妃取得,你没资格叫。”
景帝猛然咳嗽起来,神色萎靡:“朕一辈子虽算不得明君,可自认为无大过,所做的一切都不曾后悔。唯独……唯独在你母妃和你身上,犯了太多错误。”
赵梓砚冷笑:“什么错?您是皇帝,生杀予夺,怎会犯错。便是当年强行将我母妃收进宫,也无人敢多言一句不是。即使后来您突然弃她如蔽履,让她生生被人害死,宠幸杀她的萧贵妃,任由她欺凌役使我十几年,又有谁说过您错了?”
景帝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手也微微颤抖,他低低道:“朕不知道,朕不知道是她干的,朕不知道你母妃中毒了。她不爱朕,纵然入宫那七年里,朕对她百般呵护,百般宠爱,她也没爱过朕。”当年他微服出巡,撞见温如言,一眼便惊为天人,途中故意借机相处,更是欲罢不能。
可是,他当时便知道,温如言有意中人了,他嫉妒,每当温如言和那个男人温情脉脉,他便怒火中烧。不过是一个江湖草莽,如何能与他相比。后来阴差阳错知道她是京城巡按温长远的女儿,喜出望外,便下旨将其选入宫。中间一波三折,温如言竟然抗旨逃婚,可最后他依然既往不咎,不顾阻挠封她为昭仪。此后为让她开怀,更是宠冠后宫,升为贵妃。若不是她不肯,皇后之位他都想给她。她诞下孩子,他亦是宠到骨子里,可是最后竟然发现,她还在和那个男人纠缠不清!直到最后萧淑仪拿出一堆东西,都是两人来往的书信,更是说赵梓砚是她和那个男人的种。
他当时有多怒便有多恨,却还是狠不下心对她娘两下手,便任她们自生自灭,可也忍不住偷偷去看。可不到两年,她便死了,他知道她身子不好,也悄悄派人去看了,可都说没事,他怎么也料不到她会死。最后那个男人来了,他当时神色恍惚,无心顾及其他,竟然让他钻了空子抢走了她的遗体。
人没了,连念想都不留,只有一个赵梓砚在那提醒他,他遭遇的一切。若非顾及赵梓砚同那人长得太像,又有那些年宠爱相处的情分,他早便杀了她。可越大,他便越舍不得,可也看不得。
萧淑仪和温如言乃是表姐妹,当年温如言母亲的庶妹嫁给萧家为妾,生了萧拓和萧淑仪,不久便死了。温如言的母亲顾念旧情,几个孩子也经常在一处一起养着,感情一直很好。萧淑仪生得有几分像温如言,加上相处久了,一言一行总让景帝觉得熟悉,便将心思都放在她身上,连带着对本就同温如言有几分神似的赵墨笺也是宠爱有加。
听完景帝含糊不清地说着那些往事,赵梓砚彻底乱了,她眸子发红,抖着身子道:“你说,你说我不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