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也知是这个理,只是终归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哪里能不惦记,若不是没得法子,她又怎么会送老五去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你这嘴啊!怎么说怎么有理。”三夫人抿唇一笑,抬手扶了扶萧嬛发髻上的小飞凤珠钗,柔声道:“过些日子咱们就启程回京了,你且瞧瞧你院子里可有什么要带的,好生的让丫鬟收拾一下,免得到时候丢三落四的又让人折回来取。”
“哪有母亲说的这般任性。”萧嬛扁了扁嘴,娇气的说道,粉嘟嘟的模样像一个玉娃娃,极惹人怜爱。
三夫人爱怜不已的把萧嬛揽入怀中,笑弯了眼睛,她这辈子生了四个儿女,若说最得她意的便是这个小女儿了,怎么爱都爱不够,要说四个孩子都是她肚子出来,可人的心就是偏的,一双手伸出来还分个长短呢!她虽是有四个儿女,可偏偏就这个最小的女儿肖像了她去,加之九儿本就是乖巧伶俐,又生的像雪团似的,便是父亲那里,也是挂念个不停,也不因是外孙女而生分了。
“不知道是哪个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因忘记了一支珠钗就巴巴的让人回去取?”三夫人笑着打趣道。
“母亲笑我。”萧嬛不依的窝进三夫人的怀中,摇着头,小嘴嘟得能挂住一个油瓶子。
三夫人捂嘴笑了不停,却见王妈妈一脸欲言又止的走了进来,不由挑起了长眉,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王妈妈看了萧嬛一眼,轻声道:“翠荷这丫头不知轻重,不知道怎么惹恼了九小姐。”
三夫人敛了敛唇边的笑意,淡淡的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一个丫鬟惹恼了小姐自是打发了便是,咱们府里也不缺个小丫鬟。”
“夫人说的是,我这就是把她打发了。”王妈妈陪着笑,心里一叹,翠荷这丫头也是命不好,本以为今天能在九小姐眼前露个脸,却不想得了这么个结果。
萧嬛挑着狭长的眸子瞧向王妈妈,勾唇一笑:“王妈妈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跟着母亲一同过府的,怎么偏偏就在一个小丫鬟身上失了眼里,提拔这么一个奴才不像奴才,半个主子不像半个主子的,没得丢了母亲院子里的脸面。”
“九小姐说的是,我糊涂了,只想着这丫头往日里也是个本分,不想却是内里藏奸之人。”王妈妈陪着笑,低声说道。
萧嬛漫不经心的端起白瓷的杯子,呷了一口香茶,淡声道:“倒也不至于如此说,母亲素来都信任王妈妈,一次看走了眼倒是不打紧的。”说罢,萧嬛也不再理会王妈妈,只冲三夫人一笑,问道:“母亲,钰哥怎么还没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萧嬛话音刚落,一个身着水蓝色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少年走了进来,先给三夫人请了安,又朝着萧嬛一笑,抬手就出其不意的轻敲了一下萧嬛的额头,得意一笑道:“我来的可比你早,刚刚被父亲叫了去。”
“你又欺负我。”萧嬛轻蹙着秀眉,嘟着小嘴朝三夫人告状道:“母亲,钰哥又欺负人。”
三夫人莞尔一笑,倒也不理会这二兄妹之间的玩闹,只抬手顺了顺萧嬛耳边的发丝,笑道:“咱们不理会他便是了。”
萧钰坐在萧嬛的旁边,也不吃摆在桌面上的果子,反倒是从萧嬛的手里抢了过来,笑嘻嘻的道:“就会告状,都多大的人了,也不嫌羞。”
“你才不嫌羞呢!”萧嬛轻哼一声,用银签子扎起蜜瓜在萧钰的面前晃了一下,然后送到自己的口中,秀眉一挑。
萧钰笑嘻嘻的就凑到萧嬛身边,作揖赔罪,他是不大敢真惹恼萧嬛的,这府里的兄弟姐妹,若说最怕的偏生就是他这个同胞妹妹了,嘴像刀子一样利,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三夫人瞧着这一双玉人似的儿女在闹逗趣,不由笑了起来,萧钰是个霸道性子,向来不容忍,便是小五在他面前也说不得什么重话,偏生小九就投了他的眼,细说起来倒也不怪,双生而出,情分自是不必寻常。
三夫人瞧着萧钰在那赔礼作揖甚是可乐,可看在刚刚进门的萧三爷萧翦眼中却是甚恼,直接开口呵斥道:“像个什么样子,一点规矩也没有,小九也是,如今也不是孩子了,还这么跟兄长嬉闹,传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话。”
萧嬛与萧钰见到父亲忙起身问安,萧钰向来都是怕这个严父,请安后就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不敢发一语,萧嬛抿了抿红唇,有些委屈的开了口:“女儿与钰哥感情难不成还是错的。”
萧三爷一叹,看向了三夫人,沉声道:“瞧瞧你教出的好女儿,伶牙俐齿的,说她一句就有百句等着。”
三夫人自幼便是金尊玉贵娇养大的,便是嫁入了萧家也是一说一不二的主,见萧三爷说起了萧嬛,三夫人也甚是不悦,反倒是一挑秀眉,哼笑道:“我瞧着小九便是极好,哪个的千金贵女没个脾性,又不是那小妇养的,作甚一股子小家子气,咱们家小九生来就是一玉人,没得在家里养着的时候不受气,等日后反倒是受那些窝囊气。”
“小九这性子就是随了你,虽说咱们不比那南行人,可也是书香门第,哪里由得她性子这般肆意,整日琢磨着骑马打猎的,小小年纪这般野性。”萧三爷摇了摇头,不免为女儿忧心。
三夫人一听却是一笑,摸着萧嬛的头,不以为意的说道:“小九如何,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比那南行女子也不曾多让,再者,京中贵女哪个不是这般,便是四公主不也是如此,习得骑射拳脚,你又何必劳心这些。”
萧三爷一听这话倒是无话可回,说来他们萧家女子到多是博学多才,可偏偏都没有一个像小九这般,想来是随了陈家人。
萧嬛一听三夫人说起四公主,忙笑了起来,娇声娇气的说道:“前个四公主还让人来了信,等着我回京同游呢!母亲,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动身啊?”萧嬛自幼就养在京城,多半的时间更是在康敬侯府度过,与侯府的姐妹一同玩耍,又因外祖母是长公主,因而时常进宫,倒是投了四公主的眼缘,整日相伴在一处,自打萧嬛离了京,这四公主倒是少了玩伴,整日念叨着让萧嬛回来,好一同骑马射猎。
“快了,等回了京里你便自在了。”三夫人把萧嬛搂在怀里,柔声笑道,又见萧三爷蹙起了眉宇,心下冷笑,她最看不上的便是萧翦这幅做派,拿着书香门第自傲,难不成是忘记了渠梁的天下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他愿意让那些小夫生的东西学的那些南行人的做派,她却不愿意糟践了自己的女儿。
萧三爷如何看不出三夫人的不屑,心里暗叹一声,倒也不在言语,只嘱咐了萧钰几句,便离开了。
“母亲又惹恼了父亲,您又不知道父亲的秉性,女儿说上几句不过是孩子话,您这般父亲怕是又要多想了。”萧嬛人小鬼大,叹起气来不免惹人发笑。
三夫人淡淡一笑,打发了萧钰离开,转头就对萧嬛道:“你父亲素爱那些南行女子的做派,我便是不说,也讨不得什么好来,又何须委屈了自己,你五姐如今身在内宫,自是万事要委屈求全,你却不必如此,便是日后出嫁了也用不着看任何人的脸色,后面有你外祖父、我、还有你五姐撑着,断断无人敢给你脸子瞧。”
萧嬛一听这话,却是红了脸,一下就窝进了三夫人的怀中,羞涩的拱了拱身子,低声道:“母亲说什么呢!”
三夫人拍着萧嬛的肩背无声的笑了,眯了眯眼睛,却是打定主意要给萧嬛物色一个佳婿,免得像自己这般,只落得一个体面的身份,心里的苦却无人可知。
☆、第 2 章
萧府南边的院子住着的是红姨娘,她的母亲是萧府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后来又做了管事嬷嬷,很是有几分体面,后得了红姨娘又把她送到老夫人跟前伺候,老夫人见红姨娘生的俊俏,又心灵手巧便把他给了萧三爷做贴身丫鬟,也有通房之意,待萧三爷懂了人事,红姨娘倒成了他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很是风光了一段时间,可惜好景不常,侯府千金进了府,红姨娘的风光日子也就随之而去了。
三夫人年轻时就是个厉害性子,很有几分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加之身份又高,手段不俗,又心狠手辣,倒是把红姨娘收拾的服服帖帖,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可三夫人当时年纪小,偏生又觉得嫁的不是如意郎君,因跟萧三爷的感情极淡,嫁进萧家三年也无所出,最后倒是容了红姨娘生下一子。
要说这红姨娘倒也是一个好命的,战战兢兢的生下了庶长子,就要抱到三夫人的屋里养着,可三夫人是个心高气傲的,哪里会给别人养孩子,只命人收拾出一间房来,派了嬷嬷丫鬟照应着,她自己不照看,也容不得红姨娘照看,再往后,但凡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哥儿与姐儿,三夫人皆是照这般对待,单独弄个院子养着,不养在自己身边,也不让生母亲近,免得日后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庶长子下生没多久,三夫人便有了喜,也生下了嫡子,自此腰板子就更硬了,更是没得给房里的姨娘们好脸子,把她们管教的那叫一个老老实实。
按理来说,有这么一个主母,三房的姨娘们在三夫人面前合该是老鼠见了猫一般,可自打出了京,三夫人的心思倒有些散了,提不起神来,再加上萧三爷很念旧情的多去了几回红姨娘的院子,她又仗着生了三房的庶长子,倒是让她猖狂了起来,可也只敢在自己的院子里闹闹,跟别的姨娘拈酸吃醋,却是不敢闹到三夫人的面前。
昨个红姨娘仗着前个萧三爷又来自己的院子,便跑起了云姨娘的院子挤兑了她一番,这事三夫人知晓,却不愿意理会,云姨娘又没有巴巴的跑自己这来告状,她又何必多管闲事,可红姨娘的儿子萧曜知晓了却是生了恼,给三夫人请了安得了空就来了红姨娘的院子,说起了这事。
红姨娘一见萧曜上来就数落自己,本见了儿子生了欣喜的心情也淡了下去,立马落了脸子,哼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呢!巴巴的来了,张口就说我的不是。”
萧曜素来知道红姨娘很有几分蛮不讲理的性子,可真面对了不由也是一叹,别人的生母巴不得不给自己生出的哥儿添乱子,可偏生他的生母一日不给自己找麻烦就好似一日不舒坦一般。
“我一再告诉你收敛,莫要因为母亲现在松了心思就猖狂起来,可这话你听进去了几分?昨个还去了云姨娘那胡闹,云姨娘好性不与你计较,若是一状告到了母亲那里,你又能有好果子吃不成。”萧曜沉声说道,一脸的无奈之色。
红姨娘一听这话立马红了眼睛,摔了手边的茶盏,冷声道:“你倒是会拿人来压我,如今我在这府里是越发的没了位置,别人肚子里出来的小皮娘对我摔摔打打不说,就连你也欺到了我的头上,我知你瞧不起我,嫌我的给你丢了人,可惜你没得那个福气,不是从夫人的肚子里出来的。”
“你这是什么话?哪个对你摔摔打打了,素日里只有见你对别人摔摔打打,我如此不也是为了你好,你若不是我的生母,我何苦操这个心。”萧曜沉声一叹,着实是与红姨娘辩解不清。
“哪个?你还问我哪个,我今日且要问问你,到底清儿是你的亲妹子,还是东院的那个是,你跟你那个好媳妇只知道在夫人的面前卖乖讨好,哄着那小皮娘,可有把我跟清儿放在眼里?”红姨娘说着,越发的生了恼,含在眼底的泪珠也滚落了下来。
“你且安生些吧!母亲是什么手段你不是不知道,今日这话若是传出去你能有命活着,别以为生了我跟清儿就万事无忧了,说到底,一个妾主母打了卖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日挑唆着清儿到父亲面前讨好卖乖,但凡九妹妹有的就让清儿去父亲那里讨,你且自己想想,清儿是什么身份,九妹妹又是什么身份,你真以为父亲给清儿那些东西是好的?不过是九妹妹看不上眼挑剩下的罢了,真惹恼了九妹妹,让她去母亲面前告上一状,别说你,就连我跟清儿也不用在这个府里呆下去了。”萧曜气急败坏的说道,之后又继续道:“你也不用想着去父亲面前告状,母亲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晓,这么多年可跟父亲服过一回软没有,哪一次不是父亲先认了错,便是在老夫人面前,母亲也不曾低过一次头。”
红姨娘一听萧曜口中的‘打了卖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不由白了脸,可依旧逞强道:“我可是老夫人送可你父亲的,夫人便是在不饶人,也不敢作出这样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