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苍梧景鸢一字一字念着,“这首诗的意思是于城东门漫步,眼前美好的女子如云那么多,但虽然多如云,并不是我想着的那个人,唯有那白衣绿头巾,令我爱在心。”说到这里,苍梧景鸢偏头看了眼白浅,却见只是低着头,面上看不出情绪。
没想到苍梧景鸢将此诗解释的如此到位,赵太傅面露喜色,连声夸赞道:“好!好!四公主的解释很贴切,坐下吧。”
白浅察觉到了苍梧景鸢投来的目光,心里也并非无动于衷,但她心里还有许多疑问没有解开,在理清自己的想法前,她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和景鸢亲密无间。
这边白浅和苍梧景鸢各怀心事,那边苍梧凌雪却起了另一个想法。
她本是聪慧之人,自然懂得察言观色,刚刚赵太傅叫苍梧景鸢起来回答问题时,眼里都是热切的期望,想必也是因为她在牡丹诗会的表现而对她起了重视之意。
看了眼一旁的苍梧景鸢,以她最近的表现,苍梧凌雪差点要怀疑她以前都是在扮猪吃老虎了,不管怎样,她这四妹可是不得不防了!
早课结束,白浅一如来时一般没有等苍梧景鸢自己一个人走了。
见两人脸色都不好,苍梧景睿也识相地没有再跑上去找事。
看着白浅渐行渐远的背影,苍梧景鸢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她深知白浅的脾性。
白浅看上平日里好说话的很,可一旦闹气别扭却也能把人气死,再加上此事本就是她有苦难言,没法跟她解释惹恼了她,舒了口气,苍梧景鸢犹豫片刻终还是转身朝朝阳宫的方向走去。
下了早课在绿荷服侍下吃了早饭,所幸无事苍梧景鸢便直接找到了申辰开始习武。
苍梧景鸢今日异乎寻常的努力,一言不发,只是一遍遍挥汗如雨的练习着那些所学的招式。申辰将他种种表现看在眼里,沉了眸子便也上去跟他比划起来。
“下盘不稳,出拳太慢,使出你的力,不要这样软绵绵的。”申辰毫不留情地攻向苍梧景鸢露出的破绽,苍梧景鸢一次又一次被打倒在地,但她只是抹了抹汗,又爬起来。
随着招数变多,申辰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丫头今天像是有意发泄一般,不知防守只知进攻,而且往常摔了也会象征性地哼两声,今天却紧紧咬着牙一次次站起来继续跟他比试。
申辰皱了皱眉,伸手来扣她的手腕,苍梧景鸢假装脚下一软,在申辰来扶她的时候,从衣袖里滑出一把匕首抵在申辰的脖颈上。
“任何时候都不要同情你的敌人。”苍梧景鸢喘着粗气,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眸光狠厉不带半分感情,此般模样使她看上去竟有几分超越年龄的老成。
“我是你的敌人吗?”申辰沉着眸子问道。
苍梧景鸢挑眉,再度恢复了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样,手腕一转收起了匕首。
“你什么时候学会在衣袖里藏一只匕首了?”
“不能什么时候都等着你来教。”苍梧景鸢长出一口气,毫无形象的往一旁石台上一座,勾唇笑道:“如今身处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宫里,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出来给我一刀,我自然要防着些。”
“你今天是怎么了?”微微蹙了眉,申辰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苍梧景鸢忽然又想起白浅为她挡的那一剑,还有脖子上的抓痕,“我只是想,如果我够强大了,虽然不能阻止别人欺我,但却是能保护好我想保护的人,我想做那样一个人。”
“你想保护谁?”
苍梧景鸢并没有回答,起身拍了拍裙摆,笑道:“教我弹琴吧。”
第 28 章
第二天白浅还是对自己不冷不淡的,偶尔说几句话也都是场面上的客气话。苍梧景鸢不是没想过将重生后的诸事和盘托出,只是思虑过后忽然觉得即便说了又如何?非但不能减轻自己丝毫的痛苦,还会给白浅带来诸多不快,倒不如自己一人承受。
思虑间,台上赵太傅再次对自己发问,饶是心思没在这上面的苍梧景鸢也感受到了最近赵太傅对自己似乎太过关注,她心里暗道不好。
果然下了学后,苍梧凌雪就拦住了她的去路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苍梧景鸢舒了口气,只是没想到白浅本来也要离开,却在看见苍梧凌雪找上苍梧景鸢后生生停下脚步,苍梧景鸢心里稍稍升起一丝暖意。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苍梧景鸢自是不惧她的,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苍梧凌雪,苍梧景鸢勾了勾唇道:“三姐找我有事?”
苍梧凌雪点点头道:“那日四妹你在牡丹诗会提醒我的事,我姐姐还未好好感谢你呢,如果不嫌弃的话,皇姐想请你吃个便饭,顺便和你探讨探讨诗词。”
苍梧凌雪面上甚是和善,但苍梧景鸢可不敢放松警惕,重活过一回她可是比任何人都明白苍梧凌雪的隐忍和狡诈。
苍梧景鸢看了眼一旁的白浅,轻笑道:“若论文学诗歌方面的造诣,白浅白学士可是远在我之上,而她又身为我们伴读,若探讨诗词,四公主不如邀她一同如何?”
苍梧凌雪此次邀苍梧景鸢出去,主要目的是套话,看看她最近变化如此之大究竟是为什么,却没想到自己刚提出此事,却被她拉上了白浅一起,却又说的有理有据,当下也不好拒绝,只得看向白浅道:“明日我欲请四妹出宫探讨诗词,白学士可愿赏脸一同参加。”
白浅微微蹙着眉看了苍梧景鸢一眼,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到时候我派人来接二位。”说罢苍梧凌雪朝二人拱拱手便离开了。
见苍梧凌雪的身影逐渐远去,白浅走到苍梧景鸢身前,直直望着她沉声道:“苍梧景鸢,你吃定我了是不是?你知道我在乎你!你知道我担心你跟她出去会吃亏!所以你才敢一次次把我对你的真心踩在脚下是吗?”
向来温和的白浅此时竟近乎歇斯底里的跟自己吐出这么一番话,苍梧景鸢一愣,随即苦笑道:“原来在你心里我便是如此不堪么?”
第一次看到苍梧景鸢露出这样的表情,白浅心中一痛,知道自己话说的重了。
她与苍梧景鸢自幼时起便朝夕相处,她是何品性她又怎会不清楚?只是白浅讨厌她现在什么事都瞒着自己想要一力承担的样子,所以她逼她,想听她对自己袒露出一切。
可几日下来,她仿佛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样子,根本一点跑来找她和解的意思都没有,今日看出了自己对她的担忧,又有恃无恐的拉自己跟她一起赴鸿门宴,着实可恶的紧!
思及此,白浅心中一阵气恼,竟十分孩子气的狠狠在苍梧景鸢脚上踩了一脚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苍梧景鸢今日穿的是双内务府新鲜出炉的白色蜀锦绣鞋,这脚上还未穿热乎就被白浅落下了个浅灰色脚印,着实让苍梧景鸢哭笑不得。
看着白浅气哄哄离去的身影,苍梧景鸢蹲下身子呲牙咧嘴的揉了揉脚,发现这白浅真动怒的时候踩人其实挺疼的......
回到朝阳宫时,贵君正在亭中抚琴,琴曲是著名的《离思》,琴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相传《离思》是本朝一位乐师所做,这位乐师在一家乐坊工作,她的妻子是乐坊里一位歌姬,有着百灵鸟般的美妙歌喉。她们两个一人作曲,一人作词,再由那歌姬唱出来,那种鹣鲽情深,真真羡煞旁人。
然而好景不长,这歌姬后来身染重病,不久就逝去,于是这位乐师在作下这首生平唯一没有填词的曲子后,不久也郁郁而死。
这首曲子十分哀思缠绵,苍梧景鸢听着听着,不知为何便入了迷,面上也流露出几分罕有的伤感。
自苍梧景鸢踏入院内,申辰便察觉到了,此时见她面露伤感,目光空洞悠远,便出言道:“难得见你还有如此感性的一面,可是有意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