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老爷立刻收敛了心神,跟陈怡玢互相寒暄打招呼,他夸陈怡玢:“没想到陈小姐比报纸上看到的还漂亮!”心里又想起工部局的张华办还说她是张少白那个粗人的外室,这样的女人是那个张少白能压住?
陈怡玢抿唇矜持一笑,请他们到客厅里来做,佣人很快将茶水端了上来,黄薇甜一直在活络气氛,在不知道余氏兄妹的来意之前,黄薇甜一直在旁边试探着余大老爷的脾性,几人说了一会儿之后,黄薇甜已经跟他二人聊得很开心的样子了。
陈怡玢话不太多,一直将场面交给黄薇甜来控制,直到余大老爷后来忍不住主动说起来意,他提到了最近陈怡玢跟工部局打官司这件事,说是佩服陈怡玢这样的女士有这么大的勇气,能用一人之力去状告工部局,真是让他余某人佩服。
陈怡玢嘴上谦虚了两句,心想这是上戏肉了,余大老爷又问起官司的发展情况,他看见陈怡玢露出苦恼样子的说平城法院将她的起诉驳回,并通知她到沙弗法院去起诉,余大老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喜色,之后他状似替陈怡玢着急的样子说:“那你可如何是好啊?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去沙弗告状呢?”
旁边的余三小姐虽然是受大哥所托来帮忙,但是因为之前大哥跟她争家产的时候,俩人的感情伤了不少,所以余三小姐在旁边落了一句:“人家陈小姐是在沙弗读的书,康顿大学的学生呢。”
余大老爷自然是知道康顿大学的,心里对陈怡玢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他改口道:“既然是熟悉沙
弗的地形和情况,那还比较好,可是这坐船一来一回也得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啊。”
陈怡玢顺着他说:“是啊,我也正愁呢,不知道余先生有什么好的方法?”
余大老爷口称:“好方法是没有,不过笨方法倒是有一个,不知道陈小姐肯不肯听?”
陈怡玢道:“但说无妨。”
余大老爷才说:“其实你可以将手里的那块地转卖给别人啊,让别人替你操心官司和工部局这些事情。”
陈怡玢笑着道:“不知道您说的能接手我这块地的人,是……您?”
余大老爷的尴尬一闪而过,接着就笑着说:“不知道陈小姐可有意向将地皮转卖给在下?”
陈怡玢道:“余先生肯接收自然是好啊,不知道余先生预计出多少钱呢?”
余大老爷自然是知道工部局给陈怡玢出十万大洋补偿金被拒绝这种事,他也知道她花了三十万大洋买的地皮,自然不肯妥协十万大洋,于是他说了一个在他看来十分宽裕的价格:“二十万大洋。”
陈怡玢一听,一口茶水险些没喷出去,很明显这位余大老爷是一位趁火打劫的,既然如此,她也干脆的道:“六十万大洋,一子不少,立刻跟您去改地契。”
余大老爷还以为陈怡玢是打算跟他慢慢磨价格,就跟家庭妇女买菜似得,俩人最后会慢慢磨一个中间价位,他本来出二十万就觉得自己出得不少了,一听陈怡玢一张嘴就六十,他心里就不喜,说了句:“六十万这个数太高了吧,据我所知你当初从工部局那里拿到地皮也不过是三十万而已。”
陈怡玢笑:“您既然知道我是花三十万买的,怎么还会给我二十万的价格?”
余大老爷道:“我还帮你解决工部局的官司呢?否则就算您再熟悉沙弗的情况,还能将官司打到沙弗法院去吗?陈小姐在平城是名人,在沙弗可不见得就是名人了吧?我也是为你考虑,我节省下来的十万大洋去摆平工部局的人,你拿走二十万,这样我们皆大欢喜。”
陈怡玢心想,这位余大老爷本质上还是没把她当盘菜,以为她是女人就轻视她了,不过这也正好,陈怡玢说:“估计跟您有一样想法的人不会少,这两天我再等等,兴许明天就有报价比您高的呢。余先生,若是您诚心想买的话,六十万一个字不少,我们就交易,否则我们这生意也没法谈。”
余大老爷道:“陈小姐,我劝你见好就收吧,在平城能拿出二十万大洋的也许不少,但是能拿出二十万还能同时摆平工部局上层的人就不多了,你不用待价而沽了,再拖几天,谁知道工部局又会有什么举措?陈小姐也是如花似玉的美女,别被工部局下面的小混混流氓给伤到了就不好了。”
陈怡玢依旧细声细语,道:“多谢余先生的关心,我出门会注意的,如果我改变主意了,会再联系您的。”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跟佣人说了一声送客,立刻就有佣人请余氏兄妹离开。
余大老爷起身离开的时候还不知道惹陈怡玢生气了,还以为陈怡玢一介女流是做不了这个主 ,起身要走的时候,还劝陈怡玢多多考虑考虑,若是改变主意了就去余家找他。
余氏兄妹走了之后,黄薇甜说了一句:“什么人都要来踩我们一脚,真以为余家还是余老太爷在的时候呢?”
陈怡玢想了想,说了一句:“我记得余先生好像是公董局的三位华董之一?”
黄薇甜道:“好像是的,一位是恒之领我们去见的李先生,另一位华董因为年纪大了,这两年也不常露面的。”
陈怡玢笑:“那位李华董说联合另外两位华董向工部局施压,结果就引来了这么一位趁火打劫的,看来华董之间也是不和啊。”
黄薇甜道:“管他呢,反正过两天就会见分晓了。”
陈怡玢点了点头。
在沙弗那边法院没有明确回信的时候,工部局这边还不断的对陈怡玢的几个店铺找麻烦,甚至还将战火烧到了医学校那边,工部局派了一群人将医学校封了,说是办校手续不合法,医学校的手续比别的学校手续复杂,再说这么多人,谁知道他们是办学校还是聚众闹事?
气得二哥掰断了一根笔,出面找到了那位洋人总办,但是怀特总办也没给二哥面子,因为在那位总办看来,他是一个沙弗的洋人,陈嘉兴就算是银行总裁又跟他挨不到边,他既拿不到大量的钱财,又不求陈嘉兴半毛钱,所以一点也没有给二哥面子。
陈怡玢后来拿着一只苏珊娜送给她的有拜尔森公爵家族族徽的信物去求见总办先生,总办还将戒指扣了下来,说:“谁知道你是从哪个骗子、小偷手里得到的公爵家族的东西?你一个华夏人,怎么可能会有我们沙弗高贵的公爵家族的东西?”
气得黄薇甜牙痒痒的,在家里好顿诅咒那个洋人买办。
直到大小姐的电报从沙弗传来,写到:事已办妥,法院的判决文件艾伯特已经寄回去了。
大小姐的电报是上午到的,下午又接到了塞德的电报,他发来:被欺负了怎么也不跟我说呢?怀特先生去年圣诞节回沙弗的时候,我还在饭桌上跟他聊过平城的局势,你若有事找他提我或者父亲。
陈怡玢没有再去找那位怀特总办,但是第二天,那位沙弗大使先生和怀特总办一起出现在了陈公馆,甚至是工董局的几位董事,包括那两位华人董事,还有张华办及一位洋人副总办,都出现在了陈公馆门口。
这些人都是平城势力和财力顶层的人物,每人坐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一行人从工部局总部开车进入道金陵路别墅群,一排小汽车十分显眼,更别提那些代表着各自身份的车牌号,那些街头卖报的小童都能根据车牌号知道是属于谁的车子,比如张少白的车子是一辆黑色车号777的林肯,十分的有名,他的车子一出现在缓行的街道上,甚至会有那些小童跟在车子身后希望他施舍两个大钱的。
一些平城老人数着道上开过去的车子,道:“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啊?工部局的总办、副总办、华办三位大人物,还有余家大老爷,李老爷,他们竟然同时出现,看样子还是去一个方向,这到底是什么事?”没多一会儿,沙弗大使的车子也过去了,老人惊讶道:“连沙弗大使也出动了!”
闻风而动的记者很快蹲守在金陵路别墅门口,甚至有人能通过关系进入别墅内部,更是看到了这些车子都停在了著名的陈公馆门口!
一行人进了陈公馆的大门,大使先生先开了口道:“我的朋友陈小姐、黄小姐,我还不知道,你们竟然是拜尔森公爵女儿的好朋友,我跟拜尔森公爵是好朋友啊,也认识漂亮的苏珊娜大小姐,哦,她是永远的美丽公主,将来也一定是沙弗最美丽的女公爵!”
怀特总办一听大使这段话,就知道陈怡玢之前送来的那枚拜尔森公爵家族的戒指是真的,没听见大使说人家跟未来的女公爵大人是好朋友吗?
怀特总办立刻让手下将装着那枚戒指的匣子拿了上来,说道:“这真是一个误会,我的佣人趁我不在的时候竟然敢私收下陈小姐送来的信物,那个佣人出身低贱,哪里认识拜尔森公爵家族的族徽,用你们华夏人的话来说,那就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啊!”
陈怡玢接过匣子,打开看了一眼那枚戒指,见还是自己送出去那枚,就将匣子递给佣人收好,说了一句:“这可真是一个误会呢,您的佣人除了不识金镶玉之外还得用一句华夏话来形容,那就是狗眼看人低,您说呢?”
华特总办面不改色的咒骂道:“这低贱的人!回去我就将他辞退!给陈小姐造成这么大的误会,我为此感到抱歉。”
陈怡玢道:“抱歉,那又怎样呢?”
华特总办赶紧道:“您的地皮手续合法,没有一点问题,听说您已经将工部局起诉到沙弗了,这一切都是个该死的误会,您快撤诉吧,我来帮您处理这件事。”
陈怡玢道:“您这话说得晚了一些,这该死的误会给我的经济带来了损失,给我的名誉带来的伤害,甚至还封了我的学校,这让我损失。好在昨天我的另一位朋友,塞德里克卡文迪许说他已经请艾伯特威尔逊子爵将法院对工部局的判决书邮寄了回来,估计过几天就到了吧。”
总办一听她嘴里说出的这些名字,卡文迪许是财政部长先生的姓氏啊,他的儿子塞德里克也十分的出名,这两年在沙弗外交部混得风生水起,在总部的官职已经跟他平起平坐了,更别人人家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啊,只听说只等财政部长先生升到内阁去,塞德里克就会被外派的啊!一旦外派再回中央去,那必然是前途无量的啊!
总办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会跟沙弗的顶级贵族和权贵之家这么密切,总办小心翼翼的说:“陈小姐跟卡文迪许先生和威尔逊子爵先生都很熟悉?”
黄薇甜这时说话了:“塞德里克跟我们是校友,我们几个是很好的朋友。”
总办一听,这就是踢到铁板上了啊!
张华办一听陈怡玢在沙弗这闪亮的关系,直叹她这是扮猪吃老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