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动世子妃腹中的孩子,我就砍断她四肢,挖了双眼放进瓮中做人彘!”
夫君……这般威胁之声对于稳婆是晴天霹雳,可对于阮绮罗却是最安心的良药,眼角的泪水划落下来,唇边泛起淡淡的笑容。
是她骤然听见双生之时太紧张了,以至于连婆婆在身侧安慰都没能听进去。直到夫君开口,她才终于放心。
孩子,只要有你爹在,咱们什么都不必担心是不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第二声啼哭出现。方才那位稳婆出来回禀仍是男孩,还颤抖的说了恭喜之词,管家递了两份极大的红包。
屋里的侍女婆子还在收拾屋子,霍灏轩就再难忍住的迈步进去。两个粉雕玉琢的婴儿裹着蓝色的襁褓躺在阮绮罗的臂弯处,霍王妃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额头上泛起薄薄的汗水,疼惜的看着孙子。心中一派满足,灏轩的儿子,她的孙子!光是想着就像当年第一眼见到灏轩之时,心中最大的柔软都会唤了出来。
看见霍灏轩走进来,霍王妃随意说了两句就将这温馨的一幕留着刚成为父母的儿子、儿媳。虽然看着孙子,心里痒得很,想抱着不撒手,不过来日方才总有机会。
“夫君。”阮绮罗伸出手轻声唤道,眼中满满都是爱意。
霍灏轩激荡上前,握着她的手腕,悄然的朝她的身子输送着一些温和的真气,稍微恢复她的体力。阮绮罗自热感觉到体内气息,苍白的脸色全是幸福的笑意,用另一只手阻止他继续浪费下去。“快看看咱们的孩子,他们好小、好软。”
“辛苦你了。”霍灏轩此时眼眸中全是疼惜,“若是累了就睡一会儿。”
阮绮罗摇摇头,用手指摩挲着右边孩子的脸颊,孩子的小鼻子轻轻动了动,似乎在回应自己的母亲。这个可爱的动作让人心都快化了。他们是自己与绮罗的孩子,这个认知简直让人心如潮涌。这两个孩子就是他的后嗣血脉,是他需要庇护之人,将来他定会将自己所有的东西尽数教导,让他们过得顺心随意,虽然此刻他们只是不解世事的小婴儿。
“右边的是弟弟,左边的是哥哥。”阮绮罗还没来得说他们谁先出生,霍灏轩便猜了出来。
阮绮罗可震惊得不了的。“夫君是怎么猜到的?”
“都说母亲会偏疼幼子一些,绮罗的眼神都在右边的孩子身上,自然是弟弟。”霍灏轩也含笑勾了勾幼子的鼻梁,滑滑的触感让人心中微颤。
阮绮罗认真的看着他,哑然失笑。方才稳婆将幼子抱到她身边的时候,那怜悯甚至有些不情愿的模样,让她心中微疼,看着幼子更加心软。现在听夫君这么说,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出现了偏差微微一怔,不自觉的拍了拍左边的儿子,嗔笑的说道:“瞎说。他们两个都是咱们的心肝宝贝,哪有偏疼的?”
“当然要偏爱。”霍灏轩在她情绪转变,便知将她纾解了过来,笑着附身凑到她耳边,轻啄她的耳垂说道:“我现在可有三个宝贝,最偏爱这个。”
“儿子面前,别不正经!”阮绮罗别开脸,脸颊微红。
他们现在并无去想,方才双生子所带来的惊涛骇浪,以及稳婆回宫禀奏皇家以后的反应,现在他们只有一家人甜蜜温馨。
当霍菡嫣接到母妃寄来的信件时,整个人都高兴坏了。嫂子生了,还是一堆孪生兄弟,粉粉嫩嫩的很是可爱,虽然引发一些风波,可在大哥的操作下似乎都不算事。父王已经起了名字上报了皇家,等到战事结束之后,回到凤城就更亲眼见到两个小侄儿了。可是第二封大哥的随信就让自己略显为难……
近日戎国动作频繁,时不时的有些冲突,就像老虎与狮子摆着攻击的姿态,伸着尖锐的獠牙。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还有魏国公在玉川凑着,宛如一条盘踞的巨蟒紧紧的盯着。深怕中了陷阱被两方夹击,魏国公究竟站在哪一边现在还说不好。据说戎国那边频繁前往洽谈,夫君却有心结对手下献上的关于玉川的建议,无论攻打还是谈和都是留而不发。这样拖下来终究也不是个办法。
书房中夫君的眉头紧蹙。虽然夫君表面上对玉川疾言厉色,寸步不让。一副将邛火由与魏国公全端的架势,可那人终究是他亲生父亲,血脉之情大于天。当年之事,夫君每次提起都是面若寒冰,她也不忍深问。只是隐约知道当年公公宠妾灭妻,终导致婆婆病重缠身,不治而亡。
虽说子女不言父母是非,然而是非曲直却深埋于心。铃还须系铃人,父子之间难免少不了一次深谈,是战是和总要有所决断。
端着参汤走进书房,薛少宸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墙上的边防的地形图,时不时的滑动着扳指。暗处守护的暗卫见到是霍菡嫣,刚推着利剑的手腕收回去,瞬间纹丝不动。
轻轻将汤盅放在桌子上,用汤勺盛出来放着,静静的候着不出声不打扰。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也不见他有动静,略微皱眉上前轻声唤道:“夫君。”
薛少宸仿佛陷入沉思,对她的唤声竟然毫无反应,而他的眼眸空洞宛如深渊。刚想伸出手触碰他时,他就瞬间回神,在略微冰冷的气息中回温,转身看着她担忧的神色中略微疑惑,“嫣儿。”余光扫到桌面上的东西,唇角勾起,“派人来唤我便是,何必亲自来?”
☆、138
“照顾夫君怎能敷衍?!趁着身子还能动的时候让你记得我的好,免得过阵子肚子大起来跟圆球似的被你嫌弃,可怎么办?”霍菡嫣娇俏的仰着笑着,熠熠生辉的眼眸让他心中泛起浓浓温情,足以冲散他失神之时周身萦绕的空洞与孤寂。
薛少宸揽着她舒服的叹息着,莞尔勾唇轻抚着她的背脊,感受着她显怀的身子。她总是知道该如何将自己从深渊的边沿拉回来,让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仍然存活于世。瞅着她腹部圆圆的凸起,想着几个月之后会出现的软小身子,不禁笑道:“就算是圆球,也是最漂亮的圆球。”
腹中的孩子已经快六个月了,已经够感觉她在里面伸展自己的身子,不过平时孩子都很乖,没让自己受太多的罪。前世清瑶也是这般,若非肚子越来越大,加上时不时的动静可真让人担心她是否健康。前三个月夫妻不能同房,后几个月大夫说小心些并无大碍,可夫君却像照顾瓷器人一样,坚持不肯有过分举动,就算欲念骤起也会拼命克制,担心教坏腹中的女儿……
呵呵,他可总对着腹中的孩子叫女儿,细声细语的叮嘱些琐碎之事,自己也希望能是清瑶,却也不敢肯定,若是儿子整日听他爹女儿女儿的唤着岂非郁闷。
“女儿今日乖不乖?”薛少宸蹲下身子,将耳朵轻轻贴在她肚子上细心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看着他一副慈父的模样,霍菡嫣心里也很是开心,感觉到孩子在腹中微微动了动。清瑶,若真是你,你能感受到吗?爹爹很疼你,娘亲也爱你,这一世爹和娘都不会再抛下你,所以你也要健健康康的长大。
“女儿女儿,你就念着女儿!”霍菡嫣感受着孩子在腹中翻江倒海,在他的搀扶下坐下。“都说女儿是爹前世的恋人,看来我要警惕这个小淘气。”话说这么说,可她脸上却挂着甜甜的笑容。“对了,母妃来信说嫂子诞下一对双生子很可爱,真想早些去看看。”
双生子……薛少宸目光闪过一丝晦暗,有些发怔,这感觉就跟方才她进书房的时候相似。想了想仍然问道:“夫君,你方才在想什么?那般入神。”
“……”薛少宸看着面前担忧的妻子,眼中划过一丝痛处,同时又带有一丝庆幸。
老天终归是恩赐他的,给予他那样的人生,却让他拥有了嫣儿。
“若是夫君想,咱们可以生很多很多的孩子,不必羡慕大哥大嫂。”霍菡嫣半开玩笑的说道。却未见夫君当真舒缓过来,咬了咬下唇犹豫而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夫君可是因为公公与婆婆之事?”
这些往年秘辛,非深挖不可得知,也夫君又知道多少?心里又会怎样难受。
“嫣儿……”他是真的不打算将这些过往之事再拉出来,若非此番得知阮绮罗诞下双生子,他也不会想到当年之事失神,更不会想到他的出生从来不是父亲所期待的。
什么玉洁,什么宠妾灭妻都不过是一道又一道的假象,这一切的根源均是来自司徒家一母双生导致的结果。
对于霍菡嫣来说,兄长书信中只是寥寥数笔,对于夫君而言却是沉重及其压抑。本来他并不知晓当年这一切过往,直到‘离愁’中人将当年司徒家管家带到自己面前,那白发苍苍如数家珍的样子让他不得不信,也终于将幼年一些想不通的东西串联到了一起,竟得出一个惊涛骇浪的结果。
司徒家先祖曾助乾国定都,手掌兵权威名赫赫。当年的乾国格局与如今格局并不相同,乾国开国之君曾立下圣旨,天下兵权除却皇家,只能握在四家世家手中,而并非外戚。而世家手掌兵权却不随军,除了司徒家作为特例。
……
薛少宸诉说当年过往之后,远在玉川的霍灏轩也正对着魏国公传达皇上的旨意,并且分析厉害。他不惧战事,但若能与以和平之法解决问题,又何必涂炭生灵。
一场鏖战,无论谁胜谁败,都不知会拆散多少家庭,让多少老父失去儿子,让多少子女失去父亲,又让多少妻子失去丈夫。一将功成万骨枯,也不知造的谁的功,谁的业。
“当年之事,都已随风而逝。国公又何必如此执着?”霍灏轩皱眉说道。
近三十年了,当年种种譬如朝露。
魏国公坐在首位,看着乾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也是如今的霍王,眼眸中带有几分欣赏。论当年天下,虽青年才俊不少,但却只有这一位让他心生敬佩。身负重任就敢独自一人踏足玉川,这胆量与智慧非常人所及。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忘却当然司徒家所带给他的耻辱与痛苦。
“王爷既然来此,自然知道当年发生之事。”魏国公双鬓斑白,却仍然精神奕奕,他宛如毒蛇一般紧紧的盯着霍灏轩,“若受此凌辱的是王爷,王爷又该如何做?!”
“……”霍灏轩静默片刻,“所以你刻意如此对尊夫人,刻意如此对您的一双子女。试图将自身痛苦发泄到至亲的身上,才能得到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