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道:“姑太太有些宫寒之症,张大夫说,这这病症更像是吃用了寒凉的东西伤了身子。”
话音刚落,沈敬重脸色已是阴云密布。沉香对他周身冷气早就不当回事儿,继续未说完的话,道:“也不知姑太太自个儿是否知情。不过我观姑太太,好似不知。我琢磨了下,原先姑太太未出阁之前,咱们府里应是定时请平安脉的,便是有什么不好的,老早就该看出来了。可我看了往年存档,姑太太身子康健的很,至于吃坏了东西,……姑太太身边儿都有经事儿的嬷嬷,平日里吃用自是细心看着,也是出不了错,到了这人,这事儿也是清楚了,姑太太这宫寒之症,必是到了昌安侯府才得的,再说这病来的无意还是有心,可就是不好说了。”
怕是有心的多!沈敬重也是高门大户里长大的,这种事儿见得多了,再看眼下昌安侯府行事儿,心里已猜了个七八分,心下怒气更是溢满胸膛。
正房多年无子,纳妾便理所应当,这母家表妹进府做妾,便不能是奴籍贱妾,一个贵妾是跑不了的。那妾已是生了个儿子,这会儿肚子里还怀着个,若再是个男孩儿,脚跟越是立的稳了,往后那侯府里姓什么就不用说了……
再看这上头说的,竟是管着妾侍袁氏的亲爹叫了岳父,这可真是……怕是昌安侯府往后连着亲家都想换了的。
沈敬重冷笑的弹了弹信纸,眼中满是嘲讽。以为天高皇帝远,便是另认一门岳家沈家亦不知情?亦或者,昌安侯府拿沈家当傻子?
若不是同沈家联姻,昌安侯府焉能有今日这般体面,京里公侯家的破落户还少?刚发达几年,就想着过河拆桥?
当真可笑——!
沉香瞧着沈敬重脸色,心里也觉着这事儿窝火,若真是昌安侯府寻了龌龊法子害了姑太太,想凭着无子拿捏姑太太,甚至国公府,可真是下三滥的招数,无耻的很!
闷闷吐出一口气,沉香轻声道:“我已叫人去查了,估摸着明儿就该回来了,等查明真相,也好早做对策。”
正好,这时候外头丫头回禀,汤面做好了,沉香连忙叫人端上来,自个儿亲自摆好碗筷儿,抬眼望了沈敬重一眼,这人还沉着脸,一脸杀气呢!
抿了抿嘴春,沉香直起身子,把筷子塞到沈敬重手里,好意劝道:”甭气了,为了那些个下三滥,气坏自个儿身子可是不划算。事情已然到了这地步,索性也是不急了,左右不会再糟了,如今姑太太回来了,等弄清楚,你亲自去问一问姑太太,看她是个什么意思?这事儿说一千道一万,也得姑太太自个儿愿意拿主意才成。别急,这一半天儿的,就回信儿了,到时你给姑太太狠狠出气就是,别跟自个儿过不去,快吃罢,再不吃面要坨了。“沈敬重不是个爱跟自个儿过不去的,事已至此,帮着妹子处置妥当才是正理。虽不知昌安侯府是否有意谋算妹子,可到了这会儿,他也不用知道,瞧了那昌安侯府那乌糟模样儿,不管妹子如何作想,他已是打定主意,再不允妹子回去,叫那贱人磋磨。
心下微定,沈敬重看着沉香眼中难掩担忧,心中不由一暖,当下握着筷子,低头大口吃面不提。
等到第二日,信儿果然送了回来,沉香拆开一看,忍不住胸口一闷,饶是早有猜测,可这真相到底是更叫人恶心——
那寒凉的吃物,竟不止一人插手,侯府那个老妖婆,竟是早于沈苏梅成亲三月之时,便趁着儿媳请安,拿了搀了药的银耳羹,佳作好意体恤,连着吃用一年,实则害了沈苏梅难有身孕。再有那侯府二房太太,打着算盘长房无嫡子,侯府爵位二房便多了几分希望……
更有后来那位袁家姨娘,心思更是恶毒,因着有子傍身,寻了那肮脏物件儿意图绝了正房子嗣……虽事终不成,可其心可诛!
沉香拿了信儿给沈敬重,沈敬重看过,也不迟疑,寻了沈苏梅,将差来之事儿一字不漏的说了,沈苏梅静静听完,沉默片刻,抬头望着兄长沉怒模样儿,竟是平平静静,语气淡淡,却是坚定的一字一句,道:”兄长,我要和离!“
第58章 话唠
沈敬重得到满意的答案,离开时脚步都轻松几分。
回到院子里,沈敬重嘱咐沉香,:“苏梅说要和离,她总算是还没昏了头,这还像是我沈敬重的妹子。回头,你多上心些,她虽是面上不显,不过怕是心里不好受,得空你多开解开机她,那等龌龊人家,离了才是好事儿。”
沉香听得嘴角一抽,看着沈敬重一脸的嫌弃,虽不对自个儿的劝解能力抱有希望,却仍是点头应下,颇有保留的说道:“成,我试试罢!”
老天保佑,姑太太,额,好吧,马上就该是姑奶奶了,那么个傲娇模样儿,也不知她劝不劝的来呢?
阿弥陀佛,她只敢保证尽量不打起来,成么?
心里头再是吐槽,该做的事儿还得做,平心而论,但凡是个女人,遇到这等事儿,心里头怕是都不会怎么舒坦,不过怎么说呢?
沉香捉摸了一路,到了沈苏梅屋里,两人坐下,沉香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心下越是紧张,脸上神色越是寡淡,半响,才干巴巴的开口道:“姑奶奶这段日子过得可好?厨下做的饭菜可还合胃口?爷前儿还说姑奶奶瞧着瘦了不少,很是得好生补一补,咱们府外头庄子上供有新鲜的牛乳,每日里都着人送来,不拘做了吃食,还是净面洗身子,都是极好的,若是姑奶奶不习惯那股子膻味儿,也是不怕的,用些茉莉花亦或是杏仁儿煮了,还有股子清香,很是不错……”
越说这,沉香脸上越是僵硬,心里已是如万马奔腾般沸腾起来,惨了,惨了,瞧瞧自个儿这是说的什么呀?都偏到十万八千里外头去了,不是说好了来劝慰失了婚事儿的女人,或是做同仇敌忾之势把那昌安侯府痛骂一通,好叫这姑奶奶心里舒坦些——来时路上想的好好的,怎么嘴巴竟是不听使唤呢?
正兀自懊恼着,耳边徒然传来“噗嗤!”一声清脆笑声,沉香顿时止住已是不知跑到哪里的话,抬眼看向沈苏梅,发现她竟是笑开了花儿一样,脸上再无傲然模样儿!
尤其瞅着沈苏梅望过来戏谑眼神儿,沉香控制不住的红了脸颊……羞哒!
强忍着捂脸的冲动,沉香缓缓垂着脑袋,盯着斜对面一尊青铜小鼎,做专注思考状!
天知道,在她没把这股子不好意思的情绪消化完之前,她是绝对不会抬头的,绝对不会!!!
沈苏梅看着眼前小女人看似脸色清淡,实则眼中难掩羞窘的模样儿,拿帕子按了下嘴角,强压下嘴角不断涌动的笑意,看着沉香的眼神儿柔和,多了几许以往不曾有过的亲近之色。
原先未曾见面之时,她便从兄长来信中,不止一次的提到一个叫沉香的女子,语气是难得的亲近柔和,她便不自觉的上了心。后来嫂子不知犯了何错,被禁了足,再后来这位沉香姑娘变成了兄长身边儿如夫人,亦是兄长唯一的女人——至少是继孔氏之后,唯一的一个!
说来,她是出嫁女,兄长后宅之事儿不该多问的,只是做大妇的,对做妾的,都不会有甚好感!她亦如是。
不过心中如何作想,她还没蠢到表现到脸上。然而,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看着这女人和这府里,她却是越发心惊。
后宅,田产,甚至兄长书房,她都能随意入得。更别提连兄长亲卫都对她言听计从——
这哪里是做妾的,说句不好听的,便是连先前的大嫂孔氏,都不曾让兄长这般信任看重过,自然,孔氏那时也是不稀罕就是了!
几日之间,她便明白了,兄长这是拿沉香当正房呢!只是插了个名份儿,也不过早早晚晚的事儿。
虽说她有些为孔氏不值,可心里忍不住好奇,孔氏——她到底做了何事儿,使得兄长厌恶至此!
然,这些都不该是她该过问的!
谁让他跟兄长才是嫡嫡亲的亲人呢!虽是凉薄,可人心向来如此,她亦不能免俗!
这话扯远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位沉香夫人,倒是很难让人讨厌,尤其看着一副眼巴巴却言不达意时候钠盐懊恼的模样儿,根本还是个小姑娘——额,好吧,是个喜好板着脸的小姑娘!
如此一来,她倒是对交好这小嫂子,也是不怎么排斥了。毕竟,她这性情还挺和她性子……是以,沈苏梅也不吝啬脱掉面具,坦诚一些!
心中万千思绪,也不过转瞬之间。沈苏梅定下决断,面上笑意冉冉,开口道:“我知你意思,多谢你这番心意,我心领了,只是同你说句实话,离了那恶心男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心生悲意。”
沉香抬起眼帘,看着沈苏梅眼中凝聚不散的傲然之色,心道一声果然,面上更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诚心实意,道:“姑奶奶说的极是,昌安侯府确实污糟不堪,姑奶奶离了那地儿也好。旁的不说,姑奶奶有财有貌,又有爷看着,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不成,这日子总是一天天儿过着,若是能挑拣,自是得按着怎么痛快怎么过得好才是!”
话没说出口的是,若是姑奶奶你乐意,便是往后再不嫁人,养一二面首,也不是不成!
只是这话,着实有些惊世骇俗,虽她却是见过那般女子,却也是前世跟着那老乞丐开的眼界,如今说来,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
心上过过瘾还成,若是真那般,她却是受不了滴!
两人就这么缓缓说开了去,倒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还算不冷场!
沉香在沈苏梅屋里呆了两个时辰,回自个儿院子里时候,天色已是渐暗了。
进到屋里,沈敬重已是倚在炕上翻着本书看着,沉香走上前,脱了鞋坐到炕上,给自个儿到茶,连着喝了三杯,才觉得嗓子眼儿不是那般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