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继母葛氏的生辰,连阖家吃个团圆饭的待遇都没有,施粥更是别想。无儿无女的继室不往外递帖子做寿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至于苏氏,再怎么讲排场,反正也不往官宦人家递帖子,只有娘家主动来人罢了,别人谁管得着?那些言官御史,自然也就没人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发现自己渐渐想得远了后,杨雁回便压下心头百般滋味,道:“听起来确实不少。”
闵氏道:“何止这些。秦府的主子平时也要吃鱼的,还不只吃鳜鱼和胭脂鱼。她们那样的人家,连下人也是吃得好穿得好,鸡鸭鱼肉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咱家鱼塘为了多些产出,那鳜鱼是和青虾轮养,胭脂鱼也是和鳙鱼、草鱼、鲫鱼、鳊鱼轮养,下人等闲吃不上鳜鱼和胭脂鱼,难不成还吃不上别的鱼?那鱼可都是咱家送去的。这说不要就不要了,一时半会,可叫我再去哪里找个主顾收走这些鱼?咱们家可没有开着卖鱼的铺子,难不成要沿街叫卖?”
杨雁回问道:“秦家为何不要咱家的鱼了?”
说起这个,闵氏面上便带了些怒容:“你不是在秦府门前被马车撞过么?秦家那位姨娘怕……怕你的八字和秦府犯冲。再一个,上次出了那档子事,秦府的人那般冷漠,我说话也多少不客气,两家也算是起过冲突。人家担心咱们不给挑最好的鱼送过去。”
杨鹤气恼道:“岂有此理,明明是咱们吃了亏,他们反倒生出小人之心!”
杨雁回心道,这番心肝和做派,到真是苏慧男的。
闵氏却道:“我原本也不想再往那里送鱼了,我还怕秦府冲了我们雁回呢!只是前些日子忙着照顾雁回,后来忙着给果园施肥、治虫,下地收麦子、点玉米种儿,这一时半会还没来得及找好下家呢。不行,我得好好想想,究竟这鱼还能卖到哪里去!”
杨雁回忙又问道:“娘,秦府给咱家准话了吗?真不要咱家的鱼了?”闵氏一时半会找不到买家,秦府又岂能轻易找到合适的卖家?从卖鱼的铺子里买,价钱要贵上许多,苏慧男肯?何况京中卖鳜鱼和胭脂鱼的人家不多,她寻得到卖相顺眼的鱼么?
闵氏道:“这倒不曾。是你表姨与我捎来的信,她这些日子太忙,出不得府,幸好还识得几个字,便央人给我捎得这书信”她指指翘头小几上一个拆了的纸封,“信上说苏姨娘虽然还没放出明话,但已经让人四处打听,寻其他合适的卖家了。表姨让咱家早作打算,免得临到头才得了秦府的话,耽误了生计。”
杨雁回一咬牙,道:“娘,这鱼咱们还是接着往秦府送吧!什么犯冲不犯冲的,女儿不信那个,那明明是霍家的马车撞得女儿,何况那只是个意外,谁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桩祸事。”
她现在势单力孤,人微言轻,跟秦府比起来,身份可说十分卑微。可这不代表她日后也没有丝毫机会报复苏慧男。只要杨家和秦府还有瓜葛,她总能寻到机会徐徐图之。若是往秦府送鱼的生意不做了,她就失去了一个和秦家密切接触的机会。单靠表姨嘴里漏出来的那些话,还远远不够呢!退一万步来讲,即使靠着送鱼这点关系,日后仍是不能让她寻到机会报仇,好歹也可以解了杨家的燃眉之急。
闵氏叹道:“这送与不送,如今可由不得咱们。”
杨雁回道:“总有法子让那苏姨娘打消心头疑虑的,女儿需得仔细想想。”在杨家,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苏慧男,只要找准了方法,她一定可以轻松打消苏慧男的疑虑。
从头到尾,杨崎都只是听着妻子和孩子们的话,并不多言,一直到此时才笑呵呵的开口:“雁回,你若是能想出好法子,帮咱家解决这一桩麻烦事,爹以后天天给你买冰糖葫芦。”
他也是经过风浪的人,是真的不犯愁。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怕啥?酒楼和大户人家轻易不多要鱼,那些卖鱼的铺子兴许肯收呢。就算卖鱼的铺子也没人收,大不了就真的沿街叫卖!他本意是让孩子们知道这一桩难事就行了,没必要让大家伙都跟着担忧。是以,他一开口,屋内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散去了。
杨雁回一头雾水。冰糖葫芦?这样也算利诱么?老爹也忒小气了!
闵氏不由笑起来:“你还记着雁回小时候天天嚷着吃糖葫芦的事呢?这时候了,还有心情打趣女儿!”
杨鹤也直乐,还顺手拍了拍她妹子的脑袋,将她梳得整齐滑溜的头发弄得凌乱了好些:“在爹眼里,雁回恐怕还是只有五岁,永远都长不大呐!”
杨雁回一把推开杨鹤,气恼得瞪了他一眼。
杨鸿此时才回来,听到屋里一片笑声,进来后便问:“爹,娘,什么事这么高兴?”
闵氏指着宝贝女儿道:“咱们雁回长大了,知道帮娘分忧了,你爹要奖励她呢!”一边说着,又笑起来。
“是吗?”杨鸿打量几眼妹子,很认真地道,“这到确实是一桩喜事!”
杨雁回不满地撅起小嘴:“大哥,你也来打趣人家!”
闵氏好容易才忍住不笑了,挥手赶孩子们离开:“好了好了,事情都说完了,娘再想想该怎么办。天色不早了,别在我这屋杵着了,都回屋睡觉去。”
☆、第11章 闺中密友
翌日便是青梅村过庙会的日子。按照京郊村里人的习俗,这天除了有不少卖吃的用的穿戴的,还会有玩杂耍卖艺的、套圈玩乐的等等汇集于此,很是热闹,比平时的集市好玩不知多少。而且各家亲戚也都会来做客,各家各户也都热闹着呢。
偏杨家没有姑奶奶需要走动,一直都是接待闵氏娘家的兄嫂。可巧雁回舅母娘家的弟媳新添了个大胖小子,今日正好请满月酒,提前就说好了今年庙会不来。是以,杨家今日竟难得的清净,只听见左邻右舍不时有迎来送往的欢声笑语。
杨雁回没心思去庙会上瞧热闹,在后院拿着根细细的竹竿撵着鸭子往笼子里去,心里却想着,一定要想法子保住杨家往秦家送鱼的生意。秋吟在一边摘茄子,杨崎正琢磨着再在院里多栽几棵果树,这样院子就更好看了,他来来回回比划着,想着把果树栽什么地方最合适。
杨雁回觉得老爹心真宽,笑说:“爹,我看娘都快愁死了,你却一点不急。”
杨崎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那秦家还没真说不要呢,急什么。”
“娘说了,真等到那时候,就晚了。”
“会有法子解决的。你先帮爹看看,树栽到哪儿合适?”
“要我说,还不如直接种些好养活的花花草草呢。咱家这院子里,不是已有这许多果树了?果园里的果树更多。倒是那花圃有些小。”
“就是因为咱家果园里有果树,才要种树,直接从果园里移过来几棵就行了。等到来年春天,咱家院子里开完了杏花还有桃花,开完了桃花,还有梨花。唔,对,要再移过来一棵梨树才好。”
“爹,您偷懒。”
“你不也在偷懒?你是赶鸭子,还是在追着鸭子玩?”
父女两个正互相打趣,杨鹤忽然来了后院:“雁回,家里来女客了,娘不在,反正都是来看你的,你去招呼吧。”
杨雁回便问:“哪位女客来了?”一边说着,一边蹭到杨鹤身边,低声道,“二哥,我认识人家不?”
杨鹤好笑地瞧了她一眼,道:“我差点忘了,你的脑子已经坏掉了,很多人都不认得了。”
“二哥,你……我告诉娘去,说你又欺负我,说我脑子坏了。我还要告诉爹和大哥!”哼,二哥敢欺负她,全家人都会给她撑腰的!
其实杨崎就在一边比划地方,仿佛根本听不见次子和幼女的话,压根就懒得搭理他两个。待到儿子真敢欺负女儿,才轮得到他出头呢。
杨鹤果然投降了:“好好好,真是怕了你这小姑奶奶。我跟你说,年龄大一些的,做少妇打扮的那个,是秀云姐。”
杨雁回蹙眉道:“秀云姐是谁啊?”好像从她醒来,就还没见过这个人呢。
杨鹤、秋吟、杨崎三人齐声道:“你连秀云(姐)都不记得了?”
秋吟挎着菜篮子,急急忙忙跑到杨雁回身边:“姑娘,秀云姐就是庄大爷的女儿呀!你平日里和她最是要好,一有空就恨不得黏着她。秀云姐嫁人后,你时常盼着她回娘家。你怎么不记得了?”
“我也不想忘记啊”杨雁回叹口气,又问杨鹤,“听你的话,还有别人?”
杨鹤回道:“是九儿。”
九儿?好像听过这名字。杨雁回想了想:“哦,我记得九儿。她是咱村一个在威远侯府当差的婢女。是她给她家里人捎的口信,说撞我的确实是霍家的马车。九儿的爹娘来看我的时候,对咱娘说过。”
杨鹤问道:“就记得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