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呃——”她扯着破败的嗓子喊叫着,似乎在回应他的呼唤。
床上的人脏兮兮的,正如那个婆子所说的人棍,她看起来已经变成一根棍子了一样。没有手脚,只有半截身子,身上也脏乱不堪,很难想象这狼狈到尘埃里的人棍,曾经是京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都可以往她的身上堆砌。
“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宁全峰?他对你这么不好,把你害得这么惨。”那个男人伸出手来,摸着她的身体,低声质问道,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十足的痛苦和愤怒。
男人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是一双精致的手。只是皮肤苍白,并且非常瘦,看起来有些吓人。
跟他充满了绝望偏激的声音不同,他抚摸的动作十分轻柔,一遍又一遍,从她的脸摸到身体,丝毫不在乎她身上肮脏的痕迹以及难闻的气息。
“啊啊啊……”长安的眼泪下来了,她张开嘴不停地喊着,似乎想跟他说什么话,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清楚,只能发出十分难听嘶哑的喊叫声,犹如动物般。
豆大的泪珠落下,冲刷着她肮脏的面颊,泪痕滑过的地方,露出白皙的皮肤。她的嘴唇干裂起皮,一张开喊叫就扯着撕裂了,滚出血珠来。
她很想问一问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来找她?在她众叛亲离、一败涂地,甚至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的时候,却还要冒着风险来找她!
她更想问一问自己,如果当初不选宁全峰,而是选了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现在就不用这么悲哀了?
“长安,别哭。”他抬手替她擦掉眼泪,伸手抱起她:“你已经很久没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象了吧?我带你去。”
男人一只手挡住她的眼睛,不让强光猛地刺激到她,另一只手把她抱在怀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只有半截身体的卫长安很轻,但是男人抱起她的时候,却有些吃力。
“你听,外面在放鞭炮。”他的手没有放开,只是抱着她坐到了外面的椅子上,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我曾经也幻想过能和你一起在这样喜庆的声音下,穿着大红色的喜服一起拜堂。”
隐隐约约的贺喜声传来,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依然可以听到那热闹不凡的喧闹声,足以见得这场亲事有多么的盛大。
卫长安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不停地喘着粗气,恼火、愤恨、后悔那些悲观的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就找人去杀了前厅的那一对奸夫□□,可是她现在连自杀都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人的手掌慢慢放下来,卫长安终于重见光明,周围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柴房的周围都是泥泞的小路,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的粗笨婆子,以及眼前这个抱着她的英俊男人。
即使他现在瘦了很多,但是困境并没有磨掉他的贵气,他还像是当初一样高不可攀,周身的戾气似乎更重了。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甚至还透着一抹青紫,跟她这个人彘一样,透着将死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我开之前就被好多人提醒不要作死双开啊,但我还是义无返顾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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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重回少年
“呃呃,呃。”卫长安注视着他,张开嘴巴又是一阵粗喘。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的,我的身上有蛊毒,一旦离开府邸,就会毒发。但是我想见见你,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用那些婆子没喝完的酒把手帕浸湿,轻轻地替她擦拭着面颊。
“这里只有酒,你忍耐一下,我帮你擦干净。”男人的声音温和而轻柔,像是把他这一生的温柔都用尽了一般。
手帕擦过的地方,带走了那些污浊,露出卫长安的面庞。跟此刻她的不堪完全相反,长安有一张精致的脸,即使被磋磨成这样,依然可以窥见她曾经的娇艳。
他擦完之后,又替卫长安把那些腐烂掉的衣衫脱下,一点儿都不在乎周边令人作呕的气息,将自己的外衣给她穿上。
卫长安一直看着他,神情也变得柔和下来,她安然的躺在男人的怀里,接受他这一系列近乎虔诚的动作,只觉得身心都受到了洗礼一般。
“啊啊啊……”她张开嘴,目光平和地看着他。
男人扯着嘴角笑了笑,低声道:“好,我送你走。”
他拿出一个玉瓶,将里面透明的液体倒入她的口中。无色无味,却让她昏昏欲睡,就连身上都开始发冷。
“六、皇子。”卫长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了这三个字。
已经有好几年,她没有开过口了,甚至连说话都忘记了。
幸好她还记得这三个字。
“我在。”他抱紧了怀里的卫长安,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卫长安闭上了眼睛,她感受到男人的体温,这是她成为人彘之后,第一次感到安心。
宁国公府死了两个人,却悄无声息地用草席裹了丢到后山,几乎无人理会。除了六皇子妃哭了两声,等知道六皇子是死在谁的身边时,她立刻打扮收拾起了自己,继续过她的富贵生活。
***
卫长安猛地惊醒了,身子发寒,那种从手指到脚尖都是凉的感觉,好像她此刻还是一具尸体一般。
“六皇子!”她猛地大喊了一声,她想让他好好的,不要傻傻地跟她一起死。
直到喊出口,她才惊觉自己能说话,并且有手有脚,一切健全。
“安哥儿。”有人披着衣裳进屋来,声音急切地唤着她。
卫长安看着眼前熟悉而慈祥的奶娘,动了动健康灵活的手脚,才发现这里是她没出嫁前住的房间,房间的摆设都是男性风格,她还没有为了宁全峰恢复女儿身,变成畜生不如的人彘。
她依然是那个风度翩翩、女扮男装的卫侯府嫡长孙,除了她娘和身边的几个人,几乎没人知道这个惊天大秘密。所以这个时候,奶娘对她的称呼还是用“哥儿”。
“做恶梦了吗?安哥儿,不是奶娘托大,六皇子毕竟是皇子,你不必那么争锋相对。而且依奶娘瞧着,他未必就是个坏孩子,你明日就把那块玉给他,跟他赔个礼……”奶娘温和的声音传来,那时候听着总觉得厌烦,现在却是温暖至极。
卫长安双手捂住脸,忽然就哭了出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委屈至极。
奶娘被她吓了一跳,自从卫长安稍微懂事儿了之后,就不曾在外人面前掉过一滴泪,哪里像现在这样悲伤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