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玥到底聪明,只说了几句话,立即就扭转了局势。围在小院子外面的一众平民,开始小声抗议起来。其中自当有不少平素也被权贵给欺负了去的,此番见到这种场景,立即激动起来,大声喊着让林三娘带着人滚出去。
外面坐在轿子里的林琬听了,不由笑将起来,只对外祖母跟母亲道:“我就说了,既然之前姑母能够被林玥利用得来陷害我,如今她想单枪匹马只身教训林玥,怎么可能。”将侧面帘子放了下来,只垂眸轻笑道,“林玥掐准了姑母不敢说出她耍计谋陷害陆荃的事情,故而这才一再让她拿出害人的证据来。若是姑母说了,便是害得陆荃名誉尽毁,得不偿失。若是不说,便就如林玥方才说的那样,权贵欺压百姓,引起民愤,她也得不到好处。”
周老太君轻轻靠在软枕上,合着眼睛道:“琬琬,莫非你想掺和此事?那林三娘母女可是害过你,你能不计前嫌救得陆荃一命,已算难得,莫非还想帮她们?”
林琬丫头道:“不想帮谁,只是瞧见林玥这般嚣张,心中不爽。”
说罢,林琬起身来,矮着身子走出轿子去。
薛瑛拉住女儿道:“琬琬,你可别将自己搭进去,不值得。”
林琬笑道:“娘,您放心吧,女儿知道分寸。就是看林玥只凭着自己一张嘴就将黑的说成白的,女儿心中不爽。”
周太君道:“你便让她去吧,她若是应付不得了,索性还有我老婆子在。琬琬大了,如今眼瞧着就要嫁去仪州了,仪王府只怕是龙潭虎穴,到时候,她需要应付的事情,可远比现在多得多,便先让她经历经历。”
林琬带着画堂出去,路过陆国公府的马车,驻足道:“林玥心中如何打算的,想必渊表兄清楚得很。若想保得陆荃名誉,表兄便别出来了,只安生呆着吧。只不过,我这次若是再帮了你们兄妹一次,表兄可别忘了,又欠了我一个人情,到时候,我自当讨要回来。”
陆渊坐在马车内,紧紧将妹妹抱在怀中,他怕妹妹听到那些污言秽语后情绪会更加激动,便用一双大手紧紧捂住她耳朵。而他自己,此刻星眸寒光闪烁,一张俊脸冷得如千年冰块,上下起伏不止的胸膛彰显着他此刻的愤怒。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的字眼来:“琬表妹,只要护得荃儿名誉,又保得我娘周全,我陆渊便欠你一回。”
林琬听出他声音在颤抖,笑道:“渊表兄此刻情绪不稳,还是呆在马车里吧。”
说罢,林琬也没再理会他,只领着画堂往林玥母女院子方向去。
此刻林三娘被林玥气得险些晕了过去,但她又不能将事情真相说出来,而林玥明显已经成功引起了民愤。
她气得直咬牙,想着自己女儿所受的那些委屈,也顾不得大局了,上前就要打林玥。
林玥身子灵活,只让了一步,便避开了。
“姑母,你当真这般蛮不讲理了?见我母女如今落难,也想捧着那贱人母女的臭脚,来对我们落井下石?”
外面围着的百姓越发被林玥挑得愤怒起来,有些甚至已经叫嚣起来,若是真敢打人,便即刻唤了京兆尹来。若是官官相护,大不了告御状,还真就不信了,世家之人难道就能平白欺负百姓了吗?
林琬从人群中缓缓踱步而来,她面上罩着帷帽,只伸手将林三娘拉去一边,然后冷冷对林玥道:“你们母女不但勾搭府中小厮,被主母知道后驱逐出来,表姑娘可怜你们,好心前来探望,你们却恩将仇报狼心狗肺,胆敢在表姑娘吃食中落药……好在表姑娘送医及时,这才保得住一条性命,否则的话,你们母女身上背着的,可是两条人命。林玥,你明明是蛇蝎心肠,何故能这般淡定地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你们母女险些害得表姑娘性命不保,如今表姑娘的母亲上门讨要说法,倒是还被你们倒打一耙了?”
说罢,转身低着那些看热闹的人道:“我知道,京中强欺百姓的权贵有,可那毕竟是少数,至少,我林侯府不会。”她伸手指着苏兰蓉,“这个女人,原是我林侯府的姨娘,却素来不守本分,不但多次陷害府上姑娘少爷,还做出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被老侯爷赶出府了,竟还不知道收敛,满嘴谎话她也是说惯了的,诸位乡亲淳朴善良,险些上了她的当也是有的。不过,既然如今乡亲们已然知晓了事情原委,便就无需再管这档子家事,省得再叫人给利用了去。”
林玥狠狠道:“林琬,素来最会装无辜装可怜的那个人就是你,如今是你将黑的说成了白的。她是你姑母,你们姑侄自当是一个鼻孔出气,我不过是一介平民,哪里有手腕与你们较量?朝廷且还有官官相护,而你们这等关系,明明就是强欺上门。”
“你以为你是谁,随便上来胡说几句话,就能够给我定罪吗?林琬,你也真是太瞧得起自己了。”林玥几步走到林琬跟前来,一双凤眸攒着怒气,恶狠狠瞪着她,“我不惹你,你竟然自己上门来,可别怪我。”
林琬笑道:“林玥……不,如今你已经不姓林了。”她抿了抿唇,“你毁了容貌之后,许是只在这方小院子里憋得久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你知道吗?”说罢,她抬手轻轻揭了盖在头上的帷帽,扬声道,“我是林侯府的三姑娘,为这对母女毒害的人是我的表妹,人方才都是我救的,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说的话?”
“林三姑娘?”人群中忽然有人瞪圆了眼睛,开始叫嚣起来,“就是仁心堂的那位妙手回春的林家姑娘,我闺女不幸染上时疫,还是她给救活的。”说罢,就双膝一弯,朝着林琬跪了下来,“林姑娘妙手仁心,我还没有好好谢过姑娘呢,我老婆子在此给您磕头了。”
林琬上前,赶紧将那老人家给扶了起来。
“您论岁数都能当我祖母了,这般给我跪下,岂不是要折我的寿辰嘛。”林琬一边拉她起身,一边讨巧地给老人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说,“老奶奶,我既然懂得医术,救人就是应该的,我又不是蛇蝎心肠的人,哪里能眼睁睁瞧着一条人命送在我手上呢?所以,您别谢我,要谢就谢陛下,是陛下龙威庇佑,这才保得住黎民百姓。”
那婆子眼含泪花,连忙帮着林琬道:“这位可是仁心堂的林三姑娘,旁人说的话你们可以不信,她说的话,总之是必须要信的。林三姑娘心地善良,既然她说这对母女是坏人,那便就是坏人。”
林琬因为研制出了可以治疗时疫的方子,救得了天下苍生,如今备受爱戴。
林玥看着林琬受人尊敬的样子,而尊敬呵护她的那些人,却在用臭鸡蛋烂菜叶子砸她们母女。她闭眼极力忍受着那份侮辱,心中仇恨也更深了几分。只想着,此番便是受多大的侮辱她也要活着,留着一条命,才能来日方长。
之前薛瑛想让林成寅瞧见苏氏母女丢人的样子,便差了婆子回去将这件事情给林成寅漏了个嘴,林成寅听说自己三妹妹要来找玥儿母女麻烦,瞬间便心慌了起来。早将老侯爷说的话抛到了耳后根去,只丢了手上的东西,便赶了来。
才将进门,就见这么多人在欺负蓉娘母女,不由火冒三丈,立即冲过去将苏氏母女护住。
苏氏见是林成寅,先是一愣,随即就哭了出来,软着身子倒在他怀中,啜泣道:“老爷,您总算是来了,妾身以为您这辈子都不会再管我们母女死活呢。”一边呜咽哭泣,一边告状道,“我跟玥姐儿已经落得如此田地,可是姑奶奶跟三姑娘还不依不饶,方才还说,定要了我们母女的命呢。老爷,没有您的庇佑,我跟玥儿可怎么活得下去啊。”
林成寅怜惜地替苏氏擦着脸上的污渍,而后转过头来,狠狠瞪向林琬。
“琬儿,你就这么见不得她们好吗?”林成寅黑沉着一张脸,薄唇抿得紧紧的,彰显着他的怒气,“既然如今她们都沦落成这样了,你们母女还不肯放过,那为父也就没有旁的法子了。既然如此,以后你们母女三人同住去,为父搬出来便是。”
薛瑛缓缓走了进来,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语气道:“你搬去哪里住,想跟谁一起住,左右与我们母女没有什么关系的。不过,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今儿就送你一份大礼,一会儿收了这礼物,可别谢我。”
☆、68|8.8|城
第一百一十章
林成寅见妻子说话阴阳怪气的,本能就没有什么好感,更肖说敢收什么礼物了。
他早知道妻子变了,如今的薛瑛,再不是之前那个柔情似水、端庄雅致的妇人。以往每每自己偏心于蓉娘母女一些,妻子虽会伤心垂泪,但并不会说什么尖酸刻薄的话,更不会使手段拿捏蓉娘母女了。如今倒是好,她不但处处与自己过不去,手腕也狠硬起来,教训起人来,真是毫不手下留情。
只要一想到之前妻子跟老侯爷说要杖责蓉娘母女的场景,他就心生畏惧,倒不是怕妻子,他只是怕以他的能力再护不住蓉娘跟玥儿。
林成寅一双黑眸紧紧锁在薛瑛脸上,似是要在她脸上打个窟窿似的,稍静片刻,才道:“瑛娘,你又要耍什么手段?”
薛瑛隐在袖子中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来,事情都已经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她对丈夫早已斩断情丝。如今在她心中,首先是要护得一双儿女一世安平幸福,其次,便是要处处与林成寅作对!
林成寅往东,她偏要向西,林成寅不是想护得住这苏氏母女么,她偏不。
不过,只要想到这林成寅可能已经戴了十多年绿帽子,她莫名觉得激动。想着,若是此刻便直接揭露苏兰蓉与人通|奸的事情,一来,虽则这是事实,但到底她还没有掌握十足证据,就算这耳光打着了,可能打得也不会多响,又如何能解恨?
二来,此番家中有些分量的主子都不在,那她这巴掌又是挥给谁看的?
这般一思忖,薛瑛内心平复了些,头脑也清醒了很多。
又抬眸望了林成寅一眼,但见他蹙眉望向自己,十分戒备的样子,薛瑛就觉得好笑。她轻轻笑了一声,举步朝林成寅走去,俯身冲他笑道:“夫君,你方才的话,说的实在是严重了。你若是真跟着苏氏母女出去住了,那琬姐儿跟晁哥儿算什么?到时候,怕是老侯爷气起来,恨不得能连你也直接驱逐出府去,琬姐儿与晁哥儿在侯府的地位岂不是更尴尬?”
“你想如何?”林成寅越发不能理解妻子,总觉得她笑得诡异。
薛瑛直起身子来,一边围着林成寅绕圈,一边说道:“你也知道,你如今做什么事情关心什么人,我根本不再放在心上。不过,若是你会做出什么威胁到我一双儿女的事情来,我薛瑛不能不管。”
脚下步子忽然顿住,折过身子来,侧头看着林成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