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
甄宝璐听了心颤了颤。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这些天王氏一直待在明华居,应当不会犯什么错。若真有什么事情,也是那日周娉婷的事儿。这是大事儿,甄宝璐来不及用早膳,就赶忙去了如意堂。
刚走到外面,老太太身边的林嬷嬷就走上前来,小声提醒道:“少夫人进去的时候小心些,能不说话就别说话。”
林嬷嬷是老太太身边最信任的人,连王氏都要敬她几分。甄宝璐当下点头,说道:“嗯。多些林嬷嬷提醒。”
她缓步进去,看到二房的顾氏,薛诚都在,周娉婷红着眼圈站在老太太的身旁,而地上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甄宝璐一看,就认出了这小丫鬟就是兰姨娘身边伺候的碧草。再看穿着打扮素净的王氏,目下双目赤红,死死抱着安国公的腿,哪里还有平日的贵气可言?
老太太看着她,道:“阿璐,到祖母这边来。”
甄宝璐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呢,一听老太太的话,便走到她的身旁去。周娉婷就站在老太太身旁,离得近了,越发能看清她红肿的双眼。甄宝璐看着老太太,唤道:“祖母……”
老太太问道:“那日……你去了兰姨娘那里?”
甄宝璐点头道:“嗯。孙媳的确去过。”
老太太指着跪在地上的丫鬟道:“那这丫鬟,你可认的?”
甄宝璐看了一眼,说道:“认识。”
老太太晓得这孙媳是个聪慧的,又问道:“听说前几日,你将你院子里那个叫连翘的丫鬟打发走了。可是她做错了什么事?”
老太太会这样问,显然已经知道了。可甄宝璐却是不能直接说的,只看着老太太,吞吞吐吐道:“祖母……”
老太太心下了然,说道:“这丫鬟可是什么都说了。说是国公夫人指示的,而那日你在兰姨娘那儿,有些头晕,也是依着她的意思,在给你喝的茶水里加了东西。”
甄宝璐一怔。她可是记得时候自己让大夫瞧过的,没有什么问题。
“……得亏那药只是暂时令人头晕,不是什么毒药,不过……就算如此,这丫鬟也是罪大恶极。”说到这里,老太太看得并非跪在地上的丫鬟,而是满身狼狈哭哭啼啼的王氏。
顾氏也一脸的哀愁,上前说道:“儿媳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若非我出门的时候,瞧见这丫鬟鬼鬼祟祟,看见我就心虚,也不会多问。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却是吓一跳。让哥儿和阿璐才刚成亲,若是闹出这种事情来,叫阿璐怎么办?我家诚哥儿平日里无所事事,这回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顾氏知道周娉婷这儿媳妇,她不要也得要。她认命了,可她总得要让老太太知道,她儿子是为了她那宝贝长孙才娶得这个破落户。如此一来,老太太心里多多少少会存着些许亏欠,日后也会补偿她家诚哥儿的。
老太太没有说话,只看向自己这儿子,问道:“你真的要休妻?”
休妻可是大事,何况这王氏在安国公府任劳任怨十几年,老太太也是看在眼里的。王氏精明能干,为安国公府付出了许多。老太太觉着,剥夺她这掌管中馈的大权,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她没想过让儿子休她。
安国公眉宇含着冰霜,任由王氏抱着他的腿,面上也没有半分动容。
甄宝璐看着这位公爹,也觉得这样冷漠的男人真是太可怕了。撇去旁的不说,这王氏嫁给他近二十年,两人孕育了一双儿女,这安国公身边没有什么妾室通房,外人都道安国公同王氏这个妻子鹣鲽情深,谁曾想这男人竟这般无情?说休妻就休妻。
王氏见老太太有意保她,当即痛哭流涕,看着老太太道:“娘,儿媳知错了,儿媳再也不敢了。娘,谈哥儿和芳姐儿他们,不能没有我这个娘亲。”
老太太是非常疼薛谈和薛宜芳的,这话正好戳到了她的软肋。她想了想,看着儿子道:“也是,谈哥儿和宜芳定了亲,可终究还没成亲。若是再这个节骨眼上,你将她休了,叫这俩个孩子怎么办?重渊,我看这休妻未免有些过了。”
重渊是安国公的字。
安国公想了想,淡淡道:“那儿子就依娘所言。这王氏,儿子可以不休。只是她的品行,没资格再当主母,从今日起,便住到清心居去爸。”
清心居。那可是东院最破落冷清的地方。
王氏惨白着脸,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种地步。又看向那碧草,只觉得自当初不够狠心,若是一了百了,哪里还会被顾氏抓住把柄?王氏是不甘心的,可她了解自己这个夫君,心狠得可怕。她想了想,一言不发。
而安国公却是一脚将她踢开,阔步走出了如意堂。
第109章
老太太揉着眉心,露出了疲惫之色,招招手道:“成了,你们也都下去吧。”
顾氏和薛诚他们都行礼退下,而周娉婷则扶着老太太起身进屋。甄宝璐立在原地,看着坐在地上的王氏,见她被冯嬷嬷搀扶着起来。王氏双目泛红,出去前,转身狠狠的瞪了甄宝璐一眼。
甄宝璐没看她。
今儿这事,本就是她自找的。
她没想到的是,这安国公看起来温文儒雅,待王氏却这般狠心。
甄宝璐回去之后,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晌午的时候,远在女学的薛宜芳得到这个消息,便请了假回来了。她先去了王氏那里,而王氏已经搬去了清心居。她又找了安国公求情,只是安国公却没半分动摇。
待薛宜芳到甄宝璐的四和居时,就是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睛进来的。
薛宜芳抽抽搭搭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娘怎么说也嫁给他近二十年了,你说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这件事情是我娘做的不对,可他怎么能这么绝情……”薛宜芳是安国公府的掌上明珠,深受老太太的宠爱,可唯有她自己知道,她这爹爹待她素来是不喜欢的。不过比起爹爹待大哥的态度,对她和二哥已经算是不错了。
甄宝璐只好替她擦眼泪。她是个不会安慰人的,而薛宜芳素来性子乐观,也是头一回哭得这般伤心。
薛宜芳在四和居坐了半个时辰,到后面情绪总算是好了些,只是一双眼睛红彤彤的,跟兔子似的。她看着甄宝璐,说道:“大嫂,那件事情我都知道了。我虽然向你抱怨我爹,可我明白,我娘的确是咎由自取的。你不喜欢我娘,我理解,我也非常不赞同我娘做的事情,可她终究是我娘亲,我不能跟别人一样责备她……”
甄宝璐点头道:“我当然明白。”到这个时候,她伤心难过,还能第一时间过来找她,可见她待她有多真诚。
之后还是薛谈来四和居将薛宜芳带走的。
不过薛谈却没薛宜芳这般是非分明了,只淡淡看了一眼甄宝璐,道:“多谢大嫂照顾宜芳。”
甄宝璐是听得出薛谈语气中的冷淡的。等薛谈领着薛宜芳走后,祝嬷嬷才走到甄宝璐的身旁,低声说道:“这二公子也真是的,分明是国公夫人做错了事情,怎么怨道少夫人您身上来了。”
甄宝璐走到窗前,指腹轻轻抚了抚炉钧青金蓝八楞弦纹瓶中的金桂。薛谈对她的态度,她能理解。只是日后他俩之间恐怕再也不能像昔日那般融洽相处了。
傍晚薛让回来,甄宝璐上前替他换衣裳,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同他说了,见他面无表情,才道:“你都知道了?”
薛让“嗯”了一声。
甄宝璐晓得他和继母王氏的关系不好,一时也没有再继续说。她伺候他换了一身宝蓝色净面杭绸直裰,他身姿挺拔高大,自是穿什么都好看的。她替他系好玉带,才弯唇说道:“前几日我在库房看中了好几批上好的料子,我瞧着挺衬你的,改明儿我给你做几身袍子……”她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缓缓抬眼看他,见他一双漆黑狭长的眸子也含笑看着她,仿佛很高兴。
甄宝璐嘀咕道,“我绣活儿不算太精湛,却也算拿得出手的,上回我给你做的鞋子不是挺好的吗?”
薛让表情温和,执起她的双手,道:“嗯。过两日便是你徐表哥的大喜之日,到时候我随你一道去,就穿那双鞋子。”那新鞋子,他是舍不得穿的,只是偶尔打开柜子看到时,心里就格外的欢悦。就像是个稚气的孩子,得了新衣裳,想让每个人都知道,但是要忍着,到新年了,才欢欢喜喜的换上,四处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