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兀自惊奇着,萧拓已经发了话:“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冷双成汗颜,怎么一天未过,遇见的男人都是娇惯至极的身子,比她这寻常女子都难得走出一步。
萧拓见她垂眼看向一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说:“你不是欠我赠衣施物的恩情么,现在就还给我吧。”
冷双成回答:“实则这次来镇上,我本是准备了回礼赠与小侯爷,可是小侯爷决意取眼前之利,那罢了,我还是将礼品扣下来另做打算。”
萧拓不耐烦地摆手:“说了不准叫我小侯爷,何必显得生分。”见她迟疑地点头应允,又好奇地说:“什么礼物,给我瞧瞧。”
冷双成认真看他:“给你瞧了,就能自己走么?”
萧拓扯动嘴角笑了笑:“至少不会要你背我走。”
冷双成在随身包袱里翻拣了一阵,掏出两件砗磲子雕刻成的小物递了过去,分别是一匹马和一张床榻,手工有些粗糙,边角处还来不及打磨。萧拓眼尖,猛地伸手勾过了她的包袱,从里面拈出一个白布人偶出来,绣着的是他的眉眼,身上歪歪斜斜套着短衫长裤,针脚依然不够精细,可称为拙劣。
他看了却是爱不释手,立刻将布偶和雕物放进怀里,也不怕鼓囊囊的咯着胸口了。
“怎会想到送这些给我?”他的眼里满是笑意,浑然不觉伤口在濡血。
冷双成扶他坐在车斗里,替他多扎了一圈布巾,面不改色说道:“你时常嚷着‘好没意思’,只能让我整治有意思的小东西出来,讨巧让你高兴些。”
萧拓笑得忘乎所以,从怀里摸出雕物,与布偶配在一起,让小人骑马、睡觉,还突发奇想,拈出一块巾帕,折了又折,替他盖上被子。他歪靠在车斗里,催促道:“快走,快走,拖我回苍城。”
冷双成暗叹自己,又是个劳碌的命。她将绳结挽在肩上,当真拖着一车一人一袋慢慢朝市集走去。萧拓见一袋硬石垫在腰下,不可避免要去摸一摸,问道:“这是什么?”
冷双成回道:“海底采来的砗磲石,与你手上的雕件是一样的质地,你仔细看看,觉得如何?”她隐瞒了溶盆所出的琉璃火砗磲石的实质情况,拿着买来的普通砗磲雕出小件,推说两者一样,想借他之手,间接向萧政显露此物。
“不错。”萧拓打开袋口,敲了敲琉璃火石,说道,“与胚玉相比,几乎能以假乱真。”
“若是雕成图饰,镶嵌在礼殿石柱上,你觉得如何?”
他想了想玉质砗磲纹饰在白石上的样子,回答:“也不错,本国大小十余座礼殿,所饰之物皆不一致,你这个还算本分。”
冷双成顺着话意说下去:“难道还有新奇饰物么?”
“鸟羽、贝壳、牛角、鱼珠……无所不奇。”
“这样说来,砗磲子雕作饰物,模样既典雅又遵从了礼俗,倒是可以呈进礼殿的——只要侯爷同意。”
“是的。”
冷双成费力拖着木车走到了镇口,听从萧拓的吩咐,找到了石栏栈亭里的行商队伍,无需惊动驻扎在关口内的守军。萧拓与商钜交谈一刻,说动了他,便与冷双成藏进队伍中,等候天明时离境。
俩人分到了一辆牛车。冷双成将干草、软毡铺在车厢内,跪在一侧,扶着萧拓躺倒,才依在车门角,抬头去看天上的圆月。
萧拓轻唤;“过来歇息。”
冷双成回神说:“明儿是好天气,你早些睡吧。”
唤她而不过来,应是起了防备心。他哂道:“我伤成这样,又不能对你下手,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