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外值守的侍从按照惯例,敲击檐下悬挂的云板,唤来专司侍画的婢女。
侍女拈裙疾步走进画室,先施礼,再当着冷双成的面净手、拂尘、戴上布手套,从搁架上取来一幅幅的画卷,一一摊开放在纤尘不染的桌案上,临末了还转头向冷双成福了福,轻声问:“冷护卫还有吩咐么?”
一名司职侍女不去问主人,偏偏来问旁边站着的属从,其用意当然不是客套话那么简单。
冷双成稍一思索,恍然:原来是专程演示一遍侍画过程,要她好生学习呢。
她连忙还礼:“在下铭记在心,不敢僭越说‘吩咐’二字。”
侍女放下挡风的纱屏,先离开画室。
自始至终秋叶都是淡然伫立,他不发号施令,冷双成也不便做什么。
若像前两日,她必定是一动不动地陪站。
可如今涉及到观摩画卷,有了前番夜浴的教训,她聪明地先打量清楚。
片刻后,秋叶说道:“一共九幅画作,从南到北的画技已凝聚在其中,你看出了什么?”
冷双成回答:“我才疏学浅,不敢在公子面前非议大师之作。”
听他冷淡不应,她又恭声加了一句:“这话实是出自本心,请公子为我指点画中迷津。”
秋叶执起紫圭笔,在宣纸上画了一竿竹子,寥寥几笔,形象俱备。他不说话,等待风干竹画。
冷双成低声道:“公子——可否出声指点一二?”
秋叶置若罔闻。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了,原来他不愿意说,或者是,不屑于说。
可是以她目前的习画资质,她是真的看不出九幅图之间的区别。
冷双成踌躇一下,就说道:“先前书房里公子问我想些什么,我一时大意,竟敢推脱了公子的责问,是我的不对,请公子雅谅。”
秋叶不置可否,提笔在竹子之旁画了一块山石,再待风干。
她继续说:“公子如此聪慧,应是已猜到我心中所想,所以才列出这诸多画卷,供我研判。”诚然他所预见,她想的确是本朝画法,是否与“没骨托染”有一丝关联。
哪怕些微痕迹也行。
秋叶第三次画出的是一道山崖,继续罔顾冷双成的请求。
冷双成睇眼看过去,隐隐瞧出了门道。
他竟是选取九幅画中的某一局部,用工笔再依样演画出来。
她忍不住走上前一步,细细打量。
可在她眼里,依然无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