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稷明先她一步抵达店面,拽开推拉门将倾身走进去便松了手,项林珠没防备,险些撞上去。
她顿了顿,决定守在门口等,大风将她的头发刮飞起来,垂坠的衬衣也紧着身体往后飘,贴着瘦削的腰线。
她伸出胳膊顺了顺头发。
无济于事。
她又抬起手顺了顺,下一刻却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她随手摸了摸,便看见指头上沾着一抹鲜艳的血。紧接着,滴滴答答落玉盘似的血滴颗颗从鼻腔往外涌,猝不及防落在她的白衬衣上,她情急之下仰了脖子,一边用手捂着一边打开包准备拿纸巾,那场面很是窘迫慌乱。
这厢却听珠宝店内的两位店员互相交流。
一说:“哎唷,那是怎么了,止不住的血,不是得病了吧?”
二说:“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哪那么多病。刚才谭先生进来拿货时我正好瞧见了,那姑娘就跟在
他身后,跟特紧,都快贴着背了,所以谭先生关门时她一不留神给撞上去了,撞出血的。”
话音将落,拿好货的谭稷明转头一瞧,接着便迈着长腿出去了。
那店员还在身后吆喝着叫他拿票,他却像被追债似的,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项林珠还在不知所措,因为仰着头,那血腥味儿翻涌至嗓子眼,就在她觉得自己快吐血的那一刻,一只温暖的手掌扶住了她的脑袋。
她抬眼一看,张嘴想说话。
“别动。”
她便乖乖仰着头不动,又抬了抬胳膊:“包里有纸。”
他便一手稳住她,一手接过包来,翻找着纸后才又替她捂住鼻子,接着把人扶去背风口的阶梯上坐着。
俩人维持那动作约莫两分钟。
项林珠望着天空瓮声瓮气地说:“好像止住了。”
谭稷明这才缓缓松了手,她又伸手往鼻前探了探,果然止住了。
“什么时候来的?”
他问她。
“昨天上午的飞机,中午到的,下午随便逛了逛,今天就来找你了。”说着又补充:“本来想着一下飞机就去找你,但是我特别紧张,既想见你又害怕见到你,所以隔了一晚才来。”
却听他说:“这儿天气干燥,你水土不服才流的鼻血,自己多补点儿水。”
“嗯,我知道了。”她打开手提包,“我带着水杯,走到哪儿都能喝水。”
他没接话,默了默后起身:“住哪儿,我送你。”
项林珠于是跟着他走,没走几步又开口道:“这都中午了,我请你吃饭吧。”
“我吃过了。”
“……我八点半去的你公司,到十二点才见你出来,你是去哪儿吃的饭?”
“……我不饿。”
项林珠想了想:“我刚来北京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哪里的饭好吃,你就当帮个忙引荐一下。”
谭稷明头也不回:“酒店有自助,菜也全乎,你跟那儿吃就行了。”
“……”
时光真是有意思,如今再见面俩人之间却似乎把几年前的相处模式颠倒过来。
回酒店的路上,项林珠坐在宽敞的副驾驶,她看着仪表台上摆着一只镀银小麋鹿,四蹄和尾巴嵌着白玉,飞跃的前蹄下有只表盘大小的玻璃容器,里面装着淡蓝色液体。
她知道那是香水,车载香水本没什么,可谭稷明竟用起了这些,她有些意外,也有些害怕。
“你和以前比瘦了很多。”
她说。
谭稷明淡淡应着,没有多余的话和她说。
沉默的气氛有些冰冷,他浑身散发拒人千里之外的讯息,项林珠一直试图找话题和他聊。
到达酒店时又约他:“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如果你没时间,明天也行。”
他将车停在酒店门前,转头看着她:“你不是说我们在一起不合适么,现在这样什么意思?”
他说的是三年前她在信上留下的那句话。
“我这个人对感情很迟钝,我知道以前做的很不对,你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弥补。”
“学业重要时你抛下一切出了国,取得成绩后又想获得爱情,人有目标是挺好一事儿,可感情这东西和别的不一样,当初为你上学的事儿我专门跑去德国找我爸谈,他跟我说你答应条件已经出国时我还不信,以为他找人把你藏起来了,甚至赶回去看到你留的信时还不相信你就那么走了。后来耗了好长一段儿我才接受事实,你确实是走了,整整三年毫无音讯。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曾经那么践踏我的感情,现在凭什么问我要机会。”
她心脏似蜷得久了触碰某根神经,半晌能动弹之后那不能自已的麻痹感沿着血管渐渐散开至身体的每个部位。
她沉默良久才问他:“为我专门跑去找你爸谈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本来我计划把事情搞定再给你一惊喜。”他近乎自嘲,“可你为了你的学业一刻都不能等。后来想想,觉得没和你说明白挺好,要不然也不知道你原来是那心思。”
他抬眼认真的看着她:“三年了,既没消息也没约定,我没道理还站在原地等你。”
她哑口无言,只觉呼吸困难,这是她一手造就的结果,她很清楚知道自己应该承担,可承担起来竟比抗了座大山还让人难受。
接着她下了车,目送谭稷明离开。
她就那么在风中站着,看得见的是衣衫上醒目的血迹,看不见的是冰凉的内心在滴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