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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次品_第2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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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伴随着少年成长的影像记录突然中断了一段时间,再下一张照片,日期记录就已经是两三年后了,少年人脱胎换骨似的成长,长高了半头,单薄的肩膀宽阔起来,学生制服换成了军装,出现在乌兰学院的毕业典礼上,作为荣誉毕业生直接授衔,脸上看不出喜怒,在抬手敬礼的时候,灰色的眼睛轻轻一眯,透出了一点森冷的意味。

  他腥风血雨,步步高升,毁誉参半地高调入主白银要塞……

  陆必行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许是睡前看多了这些影像,半睡半醒间,他乱梦一团一团的做,一会是那少年明亮的笑容,一会是他成年后凝着霜的灰眼睛,一会跟着他在孤独的星际里巡逻,一会又跟着他回到乌兰学院那个毕业典礼上,陆必行在身后拼命地追着他,喊他的名字,气都快跑断了,才搭住那年轻军官的肩膀。

  梦里的林静恒转过头来,紧紧地捏着他的手腕,那神色那么似曾相识,对他说:“我只有你了。”

  陆必行的腿从小榻上掉了下来,直接杵到了地板,他惊醒过来,一直抓在手里的外衣也滚落在地。

  个人终端上的时钟显示,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不到半小时,银河城的天空已经看到了鱼肚白。

  陆必行在小榻上呆坐了两秒,突然梦游似的翻了起来,拖着一条被自己压麻的腿,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跑上了阁楼。

  落锁的阁楼拒绝了他,但是普通的家用小门锁其实很容易破开,随便来一个信息学院的学生都能在五分钟之内黑进去撬开,工程师001却好像忘了带脑子,想也不想地用蛮力踹开了阁楼的门。

  电子管家有气无力:“陆校长,这也是暴力行……”

  林静恒正叼着根烟坐在阁楼窗台上,隔着一屋子旧物,愕然地回过头来。

  小门“呲啦”一声,电子锁短路报废,门板摇摇欲坠地倒了下去,下一刻,他被人从窗台上拽了下来。

第151章

  林静恒本来不至于被他一把拉下去, 但不知为什么, 陆必行闯进来的时候,他好像很慌忙地把什么东西塞到了一边, 并因此失去平衡, 直接砸在了陆必行身上。

  陆必行生受了这一下, 因为拖着条腿,所以一个趔趄差点跪下, 却依然不依不饶地攥住林静恒, 同时,目光越过他的肩头, 看清了他方才慌慌张张藏起来的东西——是那枚水晶球。

  陆必行一呆, 只觉得面熟, 一时几乎想不起来它是从何而来。

  好半晌,冬眠的记忆才缓缓地复苏,他回忆起来,原来那还是第八星系这草台班子政府刚刚组建时的事——

  那时候, 爱德华总长还在, 他们一起巡游第八星系, 老总长负责殚精竭虑、愁眉不展,他负责拎包探路、公费旅游。

  因为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他满心盲目的乐观,高高兴兴地带着四个学生跟在总长后面捡石头,从各地采集了每一颗行星上特有的元素,雕成他想象中第八星系的万家灯火, 又用水晶滴胶做成了一片星空,满心欢喜地摇晃着大尾巴,想拿去讨好他那格外不容易被讨好的心上人。

  ……后来他把它和林静恒的旧物一起,锁进了阁楼这方小小的禁地里,水晶球里那些亮晶晶的石头,很多已经失去了旧日光彩,连“星光”都显得暗淡起来。

  那个完全看不懂风花雪月,只会发愁地感慨“什么时候第八星系真能像你这模型一样就好了”的老总长没了,将殚精竭虑、愁眉不展的担子压给了他。

  恍如隔世。

  林静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有点懵,这会才回过神来,刚才下巴正好磕在陆必行肩膀上,差点咬破了舌头,一把推开他,怒道:“干什么,做梦的时候被疯狗咬了吗?”

  “对不起……”陆必行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林静恒听见这仨字就莫名火气旺盛,眼神倏地冷了下来,一肚子尖酸刻薄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就听陆必行呓语似的接着说:“我预约的会议时间还有不到三个小时,本来想等到时候就能见你、跟你说话,可是……对不起,我能坚持到现在,实在已经是极限了,一分钟也等不下去。”

  林静恒一宿没睡,身心俱疲,凌晨时分,又正是大脑缺氧的时候,被他堵了一嘴,忽然忘了词。

  陆必行的腿这会从没什么知觉的“全麻”,变成了那种针扎似的麻法,他“嘶”了一声,表情有点扭曲,然而这位瘸腿的总长依然身残志坚,看来是不想就地趴下,抓着林静恒的胳膊肘,他试探性地单腿往前蹦了一步。

  林静恒:“……”

  趁着林静恒没想好要不要把他甩出去,陆必行张开双臂,把怀抱敞开到无法再敞,又往前蹭了一点,然后搂住了林静恒的肩,将自己不着力地挂在了他身上,一口沉甸甸的气呼出来,他整个人差点塌下去。

  陆必行茫然地想:“我刚才在无事忙些什么鬼东西?为什么早不上来?”

  “陆校长,恕我直言,您的症状显示出了一定的成瘾性,您确定没有摄入什么非法药物吗?”门口响起湛卢的声音,家用维修机器人“吭哧吭哧”地爬上楼,正围着阵亡的门板“哔哔”地团团转。

  “我不知道,”陆必行喃喃地说,“统帅是合法的吗?”

  他是没过脑子脱口而出,但两句话连在一起听,莫名有了点说不出的暧昧意味,林静恒气还没消,就“被口头摄入”地调戏了一回,皮下的火跳到了皮上,把他耳根都烧热了。

  “放屁。”他说,然后转向湛卢,“我解除屏蔽了吗,谁让你上来的?”

  湛卢——作为一个永远分不清主人什么时候在说人话、什么时候在胡言乱语的人工智能,连机械手都弯成了问号,莫名其妙地说:“先生,是您让我早晨上来,帮您梳理玫瑰之心外的布兵变动的。”

  “……”林静恒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出,不过鉴于他不讲理惯了,这会也并不因自己反复无常而脸红,“出去。”

  湛卢只好指挥起小机器人,把门板扛走了。

  “开放性”的小阁楼被穿堂而过的风打了个对穿,也彻底吹灭了林静恒心里乱麻一般的怒火,他略微往后一靠,靠在了一台以前用过的重力训练仪上,仪器没开,他已经先一步觉出了头重脚轻。

  林静恒沉默了一会,想找个地方冷静地坐下来——但环顾一圈,他发现除了窗台,阁楼这块“风水宝地”里根本没地方坐。

  “你就不能收拾一下吗?”他有点疲惫地说,“什么都往里塞,这都成杂物间了。”

  陆必行的嘴唇动了动。

  林静恒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你就说。”

  “这不是杂物间,”陆必行说,“这是我的……我的……”

  陆必行的腿麻劲过去了,只好自己站直了。

  林静恒的神魂也在缓缓归位,他忽然发现,只要一松手,陆必行的肩膀和手掌一线就会呈现出一种十分紧绷的状态,那种枕戈待旦式的、时刻计算着什么的紧绷感,让他一时觉得十分熟悉――就像照镜子一样。

  两个人相对无言片刻,林静恒很艰难地试着放松了肩头,这并不容易,当紧绷成为常态的时候,放松就是一个相对的非自然状态,是要消耗注意力的。

  “……这是我的心。”陆必行踟蹰良久,终于说完了自己这半句话,“你不在的时候,我就把它锁上,假装看不见。看不见你,我就可以不再做一个软弱的人。”

  林静恒低声问:“是谁说你软弱的?”

  “如果当年的我能像现在一样,有左右局势的能力,”陆必行没回答,“图兰不会擅自放倒我。”

  林静恒目光一闪:“图兰放倒你,是我默许的。”

  “我知道,因为我当时,并不能……并不能帮你做什么,我不可能开着一架小机甲,为你凭空变出一支军队,拦住反乌会的炮火,我也没有什么锦囊妙计,我甚至……在那种情况下,我连周六带来的那个豁口都来不及堵上……我只是想出去找你,只是为了自己心安。如果我是图兰,我也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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