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苏甜真的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仍然心痛难当,甚至想哭求张思嘉放他一条生路。然而当她看向张思嘉温柔中饱含阴郁冷漠的眼睛时,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出卖自己的良知之后,选择背叛就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已。她那可悲可笑可耻可怜的恋慕,在自己的性命面前,贱如蝼蚁。
苏甜嗫嚅了一声,低声道:“邹莉莉是被杜城和白露霜杀掉的。”
早已猜到真相的张嘉仍是心头剧痛,仿佛有人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都告诉我吧,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我。”张嘉的眼眶湿润了,颤声道。
“苏甜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你给我闭嘴!”从狂暴状态中脱离的杜城怒吼了一声,喉头一甜喷出了一口血。
顾风仪嫌恶地一脚踩在他的喉咙上,杜城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厥过去。
林觉偷偷和宋寒章交换了一个眼神,用口型问道:动手?
宋寒章无声道:再等等。
顾风仪用脚给手弩上弦,不动声色地用眼睛判断着左临渊的位置,又看向慕家姐妹——她处于慕秋宁的视角盲区,要下黑手的话会容易很多。
柳清清向顾风仪靠拢,虽然火焰技能正在冷却,但她还有一个技能却是可以随时使用的。
所有人都在等,等宋寒章的一声命令。也许2022的队伍也是如此。
苏甜磕磕绊绊地将邹莉莉遇害的始末告诉了张嘉,张嘉静静地听完,已是泪流满面。
“让我亲手解决他,之后我任凭你们处置,要杀要剐都随你。”张嘉指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杜城道。
“听起来很有诚意。”张思嘉微微一笑,可是下一秒,他的笑容变成了满脸的冰冷和恶意,“可我就是想看着你在痛苦、绝望、无能为力中死去,你凭什么以为我会让你如愿以偿呢?”
张嘉的表情凝固了,他睁大眼,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我们不是兄弟吗?哪怕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可我们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从没见过面?对,你从来没见过我,可是我却认识了你整整二十年!对着你的照片吃饭,对着你的照片入睡,对着你的照片听爸妈如数家珍地说着你的‘优秀事迹’!只要我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厌烦,他们就喋喋不休地指责我,好像是我占了你的位置,逼得你不负责任地消失一样!无论我做得有多好,他们永远只记得你,只会跟我说‘如果你哥哥还在,他会做的更好’!张嘉,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为什么我要当你的替代品?难道我不是个独立的人吗?我恨你,我恨这个名字,我恨这一切!”
突然爆发的张思嘉歇斯底里的呐喊让张嘉呆若木鸡,他终于想起了爸爸妈妈,从邹莉莉死后,他就沦陷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忘记了这个游戏之外还有他的父母。独子的失踪让他们痛苦难当,以至于生下第二个孩子后仍然对他念念不忘,甚至将这种偏执的思念强加在了第二个孩子身上。
“……爸爸、妈妈……他们还好吗?”张嘉低声问道。
张思嘉偏了偏头,回了他一个扭曲的笑容:“他们已经疯了,疯到根本接受不了我和你的不同。所以我把临渊带回家,告诉他们我是个同性恋,你真该看看他们那时候的表情哈哈哈哈哈……他们歇斯底里地质问我,问我怎么可以是个同性恋,还给我看你和你女朋友的照片。可我为什么不可以和你不一样?我他妈根本就和你不一样!”
张思嘉猛地从左临渊手中夺过弯刀,一步步向手无寸铁,技能又冷却的张嘉走来:“我的好哥哥,你已经被困在这里太久太久了,久到爸妈的头上已经长满了白发,久到我已经从一个婴儿长到今天可以站在你面前跟你告别。这个世界上不需要同时存在我们两个人,你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太久了,请不要再打扰我们了,你就乖乖地、听话地,给邹莉莉陪葬吧。反正你那么爱她,现在她死得这么惨,一个人多寂寞啊。我还记得你给她写过情诗,夹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妈妈也拿给我看过哦,你说要和她共度人世间甜蜜的岁月,然后在落满月光的幽冥重逢。哥哥,你可不能食言啊。”
“动手!”
宋寒章冰冷的声音响起,柳清清手中的技能符文瞬间激发,地面的隆起从她的脚下一直奔向张嘉两人所在的地方,本来就脆弱的天台地面猛然倾斜,向着外沿的深渊滑去!同一时间,顾风仪手中的弩箭对准慕秋宁射出——弩箭命中毫无防备的慕秋宁的胸口,她尖叫一声,在失去重心中滑向天台外!
【2022减员1人,存活人数为5人,4道刻痕转移。】顾风仪也意外了一下,看来命中胸口就判定慕秋宁会死亡,所以哪怕她和白露霜一样是坠落而死,刻痕也被转移给了顾风仪。
一片坍塌的烟尘和混乱之后,已经崩塌了三分之一的天台上处处都是险境,慕春宁险险攀住坍塌的天台边缘,同样幸运的还有张嘉,可令人惊讶的是他不但一手拉住了天台边缘的栏杆,另一手竟然还拉住了张思嘉!
已经彻底悬在半空中,只要他一松手就会坠入下方地缝熔岩中的张思嘉!
PS:为什么张思嘉不恨父母反而恨张嘉呢,因为成长在那种环境里的人连对施加伤害的人产生恨意都不一定做得到,反而把仇恨转嫁给了张嘉,心理上会有一种保护机制。就像经常有社会新闻,被父母忽视甚至虐待的孩子往往会比被爱着的孩子更加孝敬父母,用这种行为来获取认同。不过本文不是讨论这种严肃问题啦,作者也不学心理,如有不当之处请多包涵。
第26章 死亡与情诗(中)
“思嘉——!”左临渊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挂在天台边的慕春宁迅速爬了上来,对苏甜吼道:“愣着做什么!拦住他们!”
她们得为左临渊争取到时间,将张思嘉救上来!
苏甜战战兢兢地看着突然发难的对手,咬牙按住手腕上的符文,大面积的雷暴从她脚下疯狂向前推进,蓝白色的光弧在黑暗中疯狂跳动,迫使林觉等人暂避锋芒。
已经被激起了杀性的林觉左右闪避着雷暴,随时都准备冲上去将2022的人一鼓作气地消灭干净。
悬在半空中的张思嘉脑中一片空白,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在这一刻救了他的人竟是他倾注了满腔恨意的哥哥。张嘉紧紧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用力攀住脆弱的天台边沿,水泥顶面正不断剥落,无数细小的碎块“哗啦啦”地倾泻下来,好似下一秒两人就会一起坠入深渊。
这像极了张思嘉少年时的梦,他总是梦到他和张嘉站在高楼上,迎着呼啸的狂风,他歇斯底里地向他憎恨了二十年的人倾吐恶毒的词语,怨恨他、诅咒他、让他立刻死在他面前,就好像这样可以让他内心涌动的黑色洪流平息。
梦里的张嘉总是很安静,静静地看着他发疯,听着他恶毒的话语,忍受着他不公正的憎恶,直到他骂够了,疲惫了,终于平静了,他才张开嘴,对他说……
“思嘉!拉住我!”左临渊已经冲到了天台边缘,此时三分之一的天台部分已经坍塌,剩下的部分也岌岌可危,他将手中的复合弓伸向张思嘉。
张思嘉看着伸向他的长弓,又看向拉着他的张嘉。
张嘉低下头,一脸咬牙坚持的痛苦:“你快拉住它上去!”
张思嘉愣愣的,求生的欲望让他伸出手,用力攀住左临渊递来的复合弓。
“小心!”慕春宁突然高喊了一声。
左临渊回过头,顾风仪的弩箭已经瞄准了他。
这个时机卡得极准,堪堪卡在他最不能动弹的一刻——如果他想躲开,势必要松手;可如果他不躲开,他必然会中箭。
箭矢离弦射出,肩膀中箭的左临渊大吼一声,用力将张思嘉拽了上来,两人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两个成年男人的体重让不堪重负的水泥顶再次出现一片裂纹,张思嘉惊恐地坐了起来:“张嘉——!”
裂纹飞快蔓延,冲向2012的队伍,四人连同半死不活的杜城一起塌陷到了下一层,和砖块碎石一起摔在地上。
“我……”一个“操”字几乎要冲口而出,林觉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旁的宋寒章,硬生生把那个字在嘴里憋成了文明程度略胜一筹的“靠”,他看着天花板上巨大的窟窿郁闷道,“这还怎么上去?!”
“现在张思嘉和左临渊都没死,人数上我们并不占优势,坍塌也很严重,真的要在这里决战吗?”顾风仪问宋寒章。她不是很赞同在这里硬拼,现在对方只减员1人,实力上两队相差无几,真要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胜负还不好说,她宁可在校园里玩游击战,毕竟她的蛇感和潜伏技能非常适合暗杀。
宋寒章看着头顶的坍塌部分,摇了摇头:“走吧,我们撤退。”
林觉遗憾地叹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灰头土脸在地上呻吟的杜城,手中的长枪往他胸口一刺,他瞪大了眼,张开嘴发出“喝喝”的声音,很快就咽气了。
【2002减员1人,存活人数为1人,6道刻痕转移。】楼顶上,张嘉所在的位置幸运地避开了刚才那一轮的坍塌,虽然情况比之前还要危险,但他还攀在半塌的楼顶上,没有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