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的,你姓钟离我姓容,我跟你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
她们的姓氏,是截然不同的,她们的祖籍,一南一北,她容家与于家的族谱里,也从未迎娶过什么姓钟离的女子嫁过什么姓钟离的郎君,她们两人,堪称是一丝血缘也不带,什么狗屁妹妹!千百年来,处处都说表哥表妹,天生一对,然而,他们拿哥哥妹妹做理由,还算有道理呢,她跟钟离络这样的,就是不成!
容嘉卉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道:“你是觉得我生得不够好看么?”
“你很好看。”钟离络道。
在她心里,容嘉卉生得比谁都好看。
“那,是嫌我太笨么?”
“你一点也不笨。”
笨的是她,若是她早些觉察到不对劲便不会是这样了。
容嘉卉又道:“那是,你觉得我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没有。”
明明字写得好看,还会绣花,还会制花笺。
“难道我个性刁蛮惹人嫌么?”
“没有。”
那明明是俏皮可爱。
“难道我待你不够好?”
“不曾。”
自爹娘后,待她最好的便是容氏一家,尤其是容嘉卉。
“那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容卉道。
钟离络一噎,怎么,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了呢?
“我没有……”
“你有!你就是不喜欢我,所以才吊着我这么些年,把我当猴耍,一个准话儿都没有!”
钟离络顿时更糊涂了,她哪有吊着人家啊?她记得自己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呀?
“我没有……”
“你就有!”
说完,容嘉卉拉着她便走出了门,室内温暖如春,室外寒风阵阵,刚走出去,她们便打了一个寒颤。
“去哪?”钟离络问。
“我要去把我送给你的东西全都拿回来,摆到我的屋去!反正你不喜欢我,我又做得不好,放在你那儿也是被嫌弃积灰的命!”
她猜,容嘉卉说的是那个座屏,那个容嘉卉熬着夜一针一线绣出来,在她心中如同世间最贵重的珍宝一般她只要一想起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座屏,思至于此,钟离络顿时停下了步伐,道:“那是你送我的生辰贺礼,又怎么可以收回去。”
她依然记得当时自己的惊喜,若不是体积太大了不方便携带,又怕长途颠簸,会坏,她估计都不会舍得不带上,她如此珍视的东西,怎么可以就这么让容嘉卉收回去呢,绝不可以。
容嘉卉撅撅嘴道:“免得你看了碍眼,反正你又不喜欢我。”
钟离络顿时头都大了,“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你是我妹妹呀……”
“我不是。”容嘉卉道。“你敢再说一句妹妹,我就打死你!”
小丫头说得恶狠狠的,但配上她俏丽的小脸,真的毫无说服力。
容嘉卉又道:“你要是真不喜欢我,那你觉得,我嫁到哪家去比较好?记得温安盈么,我的好友,记得她有个堂哥,就很不错啊,温安盈长得漂亮性子也好,她的堂哥一定也不错,河阴伯的嫡长子,也不算配不上我,对了,我自家也还有两个表哥,一个表弟,你见过的,他们,其实也不错,打小就对我好,而且,我舅父舅母也是很疼爱我的……”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钟离络回忆起了于家三兄弟的模样,都算得上一表人才,而且出身高贵,除了一直给她敬酒让她喝醉外,确实是很不错。
钟离络心中一涩,道:“我与他们都不熟悉,一切终究还是得看你的想法。”
容嘉卉简直气得发抖,“我看什么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索性不管了,随便他们替我挑,先订婚,然后挑个黄道吉日,就成婚,然后你我这辈子就再也不用见面了,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容嘉卉也是被她气着了,说得严重,她又想起了自己被噎死前那短暂的一生,她上辈子同这人不就是十一年不见么?这人也是真的舍得,一走就是十一年,来信都少,就算不记挂旁人,也想想她爹娘啊,真是可恶!
“你是说,这辈子都不用见面了?”
钟离络是半晌都没从这句让她浑身一凛的话里回过神来,其实,容嘉卉说得很有道理呢,她是女孩儿,却是个假男人,不是容嘉卉正儿八经的手帕交,不像容嘉卉总是提起的那些大家闺秀,婚后也可以时常约见说说首饰说说脂粉说说京城里谁家又出了什么大事,她甚至也不是个什么正儿八经的哥哥,况且,人家正儿八经的哥哥都尚且要避嫌的……
她从未如此不舍过……可是,这般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呢?容嘉卉又还能在闺阁待上几年?容嘉卉终究会由镇国侯容琛之女变成某某人之妻,再变成某某人之母……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哥哥”,再也不可以这样,在家里与容嘉卉如此光明正大地并肩走着,只她们两个人,就这样走着,若是可以,她真想就这么与容嘉卉一起走一辈子……
见钟离络魔怔了一般,似乎真被自己的话吓着了,容嘉卉一怔,脑筋一转,不禁又悄悄地弯了弯嘴角,她就知道,这人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在意她的嘛,还是会舍不得她的嘛。
她又继续吓唬钟离络道:“自然,我们得避嫌了,不然到时候得被唾沫星子淹死,你估计是没什么,而我,估计就得被送佛堂,剪了头发当姑子,一辈子出不来了。”
见钟离络有些发懵,容嘉卉在她耳旁继续循循善诱,“所以,钟离络,你说,你想不想可以一直见到我?只要你说想,你就永远都不用失去我了。”
“可是……”
“别跟我说什么可是了。”容嘉卉打断道。“喏,咱们把话说开吧,你现在啊就两个选择,一个是说你喜欢我,那么我便也喜欢你,再同爹娘一说,以后别说是见面了,你甚至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见到我,另一个,就是继续当我的所谓哥哥,以后就莫要再见面了!你我现在都这么大了,要是传出了点什么就不好了,到时候啊,影响我的婚事!”
听着容嘉卉在耳旁叽叽喳喳,钟离络抿着唇,思绪乱如麻,络,缠也,容嘉卉的话,现在倒是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在她的脑海中不停缠绕。
“我若说……其实我是……”
容嘉卉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决定,结果只听得一声巨响,钟离络的话语,便被淹没在了响声中。
她们两人齐刷刷回头一看,原来是一棵树倒了。
这样的事,自然有下人处理,容嘉卉懒得去管,她用手肘捅了捅钟离络的手臂,问:“你方才是想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