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默拉张开手,爆裂的红莲撞上了看不见的屏障,火焰消泯,光芒熄灭。
神威,禁魔。
安默拉没有再出手,杰拉尔德处于戒备中,文森特看上去身体状况不佳,两方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停战对峙。
“你们认识?”
亚门在一分钟内被打了两次脸,但是他依然显得从容不迫,他扔掉手里的烟,然后走过来。
他与杰拉尔德擦身而过,杰拉尔德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体几乎没有发生过半点变化,就像普通人那样,完全没有战斗力的样子。这家伙心理素质极好,而且是天生的隐匿者。
亚门站到文森特和安默拉中间,摆摆手示意双方冷静:“都是客人都是客人,既然认识,那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安默拉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说出“大家一起吃个饭”。
“认识也分很多种,我和这位堕落信徒恰好是不太和睦的那种。”
文森特直起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默拉,刀锋般的眼神似乎要从她身上剜下块肉。门格尔是黑暗圣殿的人,夺走门格尔戒指的这个女孩儿应该也是。她在不久前还协助黑暗圣殿的圣子逃离了翡翠圣枪,所以毫无疑问就是堕落信徒。
亚门听了“堕落信徒”不由地看了一眼杰拉尔德,他说:“我煮了南瓜粥,烤了一只大肥鸡,桌上还有一堆新鲜出炉的面包。你们真的不尝尝吗?”
安默拉无视了他尝试缓和气氛的举动,继续挑衅道:“谢谢你的招待,我准备先去圣兰斯卡特军方举报在逃犯,然后再来尝尝它们。”
文森特针锋相对:“在逃犯?你自己都在国家安全局的危险人物清单里,不比我好多少。”
“等等,那你们俩相互保密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来吧,一起坐下吃个饭,好好谈……”
亚门继续试着打圆场,直到他看见一位高挑而矫健的女性推着轮椅从大农舍后门走进来。
那个女性,正是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人,她多半是位女军人。而她手里推着的轮椅是木制的,看上去就跟刚赶工出来的似的,十分简陋。轮椅上坐着一个浑身都裹着绷带的人,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那个人全身唯一露在外面的部分是左边眼睛,浅褐色,有点凌厉的意味,从眼角的纹路来看,应该不会年轻。
“哦,我的天。”亚门又点了根烟试图冷静一下。
女军人低下头,将发声器贴在这个绷带人的喉咙处,嘶哑而可怕的声音通过发声装置回荡在大农舍里。
“翡翠圣枪、黑暗圣殿还有奥兰教廷……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
翡翠圣枪是指文森特,黑暗圣殿应该是指安默拉,那个缠绷带的家伙甚至看出了杰拉尔德来自奥兰教廷。
“啧,还真是凑一块了。”文森特脸色越发难看,“北冕星为什么会在这儿?”
亚门吐了个烟圈,相比起其他人,他看上去顶多是无奈:“这是他们的地方,为什么他们不能在这儿。”
“北冕星是什么?”杰拉尔德低头问安默拉,他懂一点圣兰斯卡特语,但还没有了解很深入。
“赤道星座的一个,北冕星座。”安默拉也转过身去打量那个浑身都是绷带,连说话都得依靠发声器的人,“用作称呼时,它代表圣兰斯卡特南方独立军的领袖之一,北冕星阿道夫。”
文森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皱眉反驳道:“关于北冕星到底是赤道星座还是北天星座仍有争议……”
北冕星发出刺耳的笑声,然后打断这两个人关于北冕星属于哪个星座的争执,他对亚门说道:“我闻到了熟悉的南瓜粥的味道,可以为我盛上一点吗?亚门阁下。”
“荣幸之至。”亚门正想把烟掐了,但是一想到短短半小时内自己浪费了那么多烟又有点舍不得,“你们不介意我点着烟吧?”
“北冕星大人正在养病。”那个女军人反对他抽烟。
“我们这儿有个未成年人。”杰拉尔德也反对。
于是亚门又忍痛掐了这根烟,系上围裙去弄南瓜粥了。
女军人把北冕星的轮椅推到餐桌附近,安默拉也很自然地在他正对面坐下,她倒是想看看这个被裹得密不透风的木乃伊要怎么喝粥吃鸡。
“不来聊聊各自的身份吗?”北冕星的声音真的很难听,那个发声器可能是三百年前的老古董,杂音大得能把人震聋,“同在一个避难所里,我们也算一个阵营。”
“我和叛党从来都不是一个阵营。”
文森特原本是针对安默拉,但现在他的矛头迅速指向了北冕星,毕竟圣兰斯卡特军人与南方叛党之间有着天然的对立。他一边冷笑着回答一边坐在了安默拉左侧的位置,尽可能远离北冕星。
“我也不是来这里避难的。”安默拉觉得班杰明确实给她找错了地方。
“是吗……”北冕星凌厉的眼神扫过安默拉,然后在她感到不适前迅速移开了,他看着站在安默拉身后的杰拉尔德说道,“奥兰教廷和黑暗圣殿,真是奇怪的组合。”
“我上个世纪就退休了。”杰拉尔德皱眉道,“教廷连退休工资都没给我,我觉得这不能代表阵营。”
文森特能看出他是奥兰人,甚至可以通过刚刚短暂地交手看出对方是圣堂骑士,但他不知道这是个上世纪就已经退休的圣堂骑士。
可是北冕星并不为此感到好奇,他发出可怕的笑声:“那可不是你成为魔鬼爪牙的理由,杰拉尔德阁下。”
杰拉尔德没有刻意遮掩过自己的长相,虽然现在看起来比百年前确实要颓废一点,更像流浪汉一点,但是也有人能从外观上认出他。文森特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他好多眼,终于确定眼前这个就是在上个世纪被誉为最强者的奥兰圣剑——杰拉尔德。
安默拉毫不犹豫地撇清楚自己跟黑暗圣殿的关系:“首先,我不是魔鬼,其次,爪牙或者走狗是八百年前的用词了,我们现在把这种关系叫做雇佣与被雇佣。你不能强制要求一个退役的圣堂骑士在家里变老等死,我觉得用他余下的生命来实现我的价值还是很不错的。”
杰拉尔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感觉得到自己被雇佣了,但是他没感觉安默拉支付了什么。
“你真是堕落了……杰拉尔德阁下。”北冕星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杰拉尔德叹息,在他看来,刚刚安默拉的话毫无疑问就是冒犯,她贬低一个骑士的尊严与价值,可是杰拉尔德对此完全没有反应。他失去了一个圣骑士的尊严,简直是堕落者的典范。
安默拉在辩论反面的才能正在一点点被激活,她的反击迅速而有力:“如果你把通过付出辛勤劳动来实现自我价值的行为叫做‘堕落’的话,这个世界早就已经堕落了。”
作为当事人的杰拉尔德完全插不进话,更不用提跟这件事毫无关系的文森特了。
他们看着安默拉和北冕星隔着一张长条桌发表论辩,辩论题目从“雇工尊严问题”一路扭动着跑到了“国民幸福水准”。
这根本不是农舍食堂,这是议会特别讨论组。
讨论双方是黑暗圣殿和叛党。
文森特作为圣兰斯卡特公民不得不听这两个国家公敌谈论三大帝国应该如何提高退役者的待遇问题,他觉得自己简直活在梦里。
“南瓜粥到了,南瓜汤也到了,哦,看来你们已经相处得很愉快了?”
亚门围着围裙,一只手一个大汤盆,他有点惊讶地看着餐桌上热火朝天的讨论。
“我还以为你们会把屋顶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