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混乱中宁瑜心底升起一丝无比清晰的念头。
这次真的完了。
在宁瑜的设想中,最好的情况是由自己带着司南立刻起飞,只要找到合适的实验环境,他很快就能利用血清培养出疫苗。
但司南是个独立于集体观念之外的人,他和正常社会的维系很大一部分在于周戎。如果司南不配合的话,他也可以接受自己留下,由司南带周戎立刻起飞,只要保住了活体抗原的性命,将来谁做出疫苗都是一样的。
但如果司南死了,希望就真的断绝了。
宁瑜拉开舱门,踉跄着冲下了机舱。他腿脚已经软了,落地瞬间差点摔倒,恰好错过了一只满面腐烂、斜扑上来的丧尸。
“司南,”宁瑜狼狈不堪爬起来,撕心裂肺狂吼道:“司南——!回来!”
“让你带周戎走!快回来——!”
突然身后尖叫一声,宁瑜猛地回头,只见周戎把丧尸狠狠掼在地上,砸碎了颅骨。
“你自杀吗,博士?!”周戎在直升机轰鸣中嘶哑不清地骂道,把宁瑜狠狠推回机舱。
宁瑜疯狂吼道:“把你老婆带回来!把他弄回来!!”
周戎简短道:“我知道。”
“你可能没有生成抗原,别再被咬了!”
周戎砰一声重响狠狠关上了舱门,把从边上爬来的丧尸夹成了两段,转身头也不回走向尸群。
天台上的丧尸越来越多,司南已经无法分辨满身粘稠的血迹哪些属于自己,哪些是丧尸喷溅上来的。鲜血和腐肉混杂在一起,让他的军靴底部黏腻不堪,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湿泥里,全身上下唯一干净的只剩一对三棱刀刃。
它们浴血而出,依旧森寒夺目,刺进颅骨又轻易抽出,数不清的丧尸倒在脚下。
上臂传来熟悉的剧痛,热血流逝的感觉几秒钟后才迟钝地沿着神经末梢传进大脑。司南一刀把那个咬住自己胳膊不松口的丧尸结果了,还没来得及抽出刀刃,肩头又被咬住。
真的太多了。
司南咬牙挣扎,没挣开。手臂,侧腰,大腿,几个地方同时传来刺痛,他分不清同时抓住自己的有多少个丧尸。
鼻腔中呼出带血的热气,司南将三棱刺插进身后丧尸的太阳穴,然后抓住它脏污的头发,硬生生掀翻,拧身用它将几个咬住自己的活死人扫了出去。
嘭!
丧尸被掼得全身骨裂,司南拔出插在它太阳穴里的三棱刺,摇摇晃晃单膝跪倒,用刀尖扎地稳住下倾的身体。
丧尸还在潮水般涌来,从四面八方。
他闭上眼睛,继而睁开,抬起因为血迹纵横而格外冷峻肃杀的面庞。
就在这时有人从身后抓住了他。司南反手横刀就刺,却在千钧一发之际霎时住手,眼梢眯起。
是周戎!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模样有多狼狈,甚至连认出对方都只能靠直觉。周戎徒手狠狠撕开了司南身后那个丧尸的喉管,扔了尸体,俯身抱起司南,剧烈喘息着向后奔去。
“放……”司南一开口喉咙就被血呛住了,每个字都带着血腥的喑哑:“放开我!”
周戎摇头不语。
“放我下来!”
“戎哥带你走,”颠簸中周戎喘息道,“咱们不……不管别人了,来,戎哥带你走,听话。”
司南忍无可忍:“骗谁呢!”
周戎笑起来,这笑容浮现在他俊美的眉眼和刚毅的唇角边,有一丝令人心折的苍凉。
颜豪的咆哮从不远处炸起:“戎哥小心!!”
周戎猝然止步。夜幕中眼前人头涌动,鬼影挡住了他们通向直升机的路,从视线所及的每一个方向摇摇晃晃向他们走来。
“被包抄了,”周戎环顾周围,“完了,咱俩今天得折在这了。”
司南要下地,却被周戎丧心病狂地搂住了。这个打横抱他的姿态让两人失去了最后一点困兽犹斗的可能性,司南贴着他耳边喝道:“你干什么?”
周戎笑着回答:“马上咱们被吃的时候,我就这么抱着你,先吃了我再吃你……”
司南本来想吼他,但话没出口,借着远处直升机的光看见周戎注视自己的眼神,便停住了。
“……好吧,”他无可奈何道:“那你抱紧点,别把我摔了。”
周戎对他戏谑地挑起眉梢。
丧尸一步步靠近,腥臭的呼气已经清晰可闻。终于最前方几个活死人同时低头咬了过来,就在落齿的刹那间,周戎突然把司南放下,往身后一推。
然而没想到的是司南借势落地,如同内心演练过千万次那样,把周戎抱住当头扑倒!
死人残缺的牙齿毫无意外落在司南后颈、脊背和肩胛骨上,鲜血泉涌而出,被数不清多少腐烂的嘴巴争先恐后吸吮。
周戎意外又暴怒,发力推翻司南,紧接着肩头一热。
——那是鲜血。
司南咽喉呛出血沫,无力地洒在了周戎身上。
“妈的!”周戎破口大骂,就着半躺的姿势狠狠踹开两只丧尸!
沉重的高帮军靴把它们踢得筋骨断折,但饕餮者不会因此被震慑,仍然拖着身躯贪婪地爬上来继续它们血肉的盛宴。
触目所及,四面八方。
数不清的鬼影憧憧,太多了。
周戎不知道咳出了几口血,他几乎是拖着司南往前,但丧尸就像大海一波接着一波的涨潮,永远也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