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那么自然而然地扔出手表？为什么会那么自然而然地击落那架直升机？
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不对劲，自然得如同呼吸喝水一般。
他似乎对生命失去了敬畏。
他——
郁凌皱着眉，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情况有点糟糕啊，现在。
他心中最阴暗的部分似乎已经彻底苏醒，而可悲的是，作为约束本我的“自我”却无法真的制住它。
如果放任下去会怎么样？
他会变成一个……
“罪犯。”郁凌眯着眼睛，手下意识地伸进口袋想要拿出一根烟来点上，却发现这套西装口袋里没有烟。
只有数之不尽的支票和信用卡。
他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与魔鬼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魔鬼。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一时间郁凌脑袋里出现了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思维转得很快，也很乱。他觉得他似乎让自己沦落到了一个十分狼狈又不堪的危险境地，却说不上来更具体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平静下来。
心理，精神——这种东西是很捉摸不定的。
郁凌做了几次深呼吸，脸上的表情自然了一些。
这个时候他不期然的想到了“慎独”这两个字，头一回对此表示认同。
郁凌只有二十五岁。
也许他心智成熟、手段高绝，可到底还带着年轻人的心性。
狂妄的，大胆的，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鲁莽勇敢。
这倒不是说他做事不过脑子，只是说他很多时候不会真的把可能出现的危险放在心上。
因为他觉得自己可以解决得了。
自小就是天之骄子，骄傲惯了，一辈子也都顺风顺水的——如今倒是头一回感觉到了悲凉。
赤司征十郎那次只能算是一半，可这一次——
“总感觉再下去会把自己都弄丢了啊……”郁凌掩着唇，遮住了嘴角讥诮的弧度。
太过轻妄。
太过自大。
太过贪婪。
他在心里狠狠地把自己批得一文不值，然后开始思考解决的方法。
性格不是文档，没有撤销的选项，就跟烧菜没办法再回到上一步重新来过一样。郁凌叹了一口气，这事儿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吃一堑长一智，至少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而且估计这次事情过了之后，他的心性也能再提升些。
就在郁凌决定从此以后做一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的时候，一到劲风携着杀气从背后传来：“就是你把我的飞机打下来的？”
郁凌身姿轻巧地躲过那一腿，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大衣马甲三件套、头戴黑色小礼帽的……异常娇小的青年，一头橙红色的半长发很耀眼，还有一缕垂在肩上。
他眨了眨眼，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就见那青年又杀了过来，拳脚并用的，体术十分厉害的样子——
“你没发现其实你踢不到我吗？”终于，郁凌忍不住说了出来。
中原中也踢到半空中的腿猛地顿住了，就看见那个金发蓝眼的外国人皮鞋的鞋尖已经停在他肩上，而自己的腿……
和对方的身体相隔甚远，至少有十几公分。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被深深地羞辱了。
他收回腿，脸上的笑容充满戾气：“那么我们来好好谈一谈吧——关于你为什么要拿东西把我的飞机砸下来。”他顿了顿，皱起眉看过去：“难道你是来向我寻仇的吗？”
郁凌也把腿放下，站姿优雅地拂了拂西装上的褶皱，这动作简直装逼到了极致，让人看了就觉得不爽。
然而更加惹人生气的是他说的话。
他说——“小朋友，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一点？”
瞥见中原中也怒气冲冲的表情，似乎是觉得他还能更生气一些似的，郁凌又补充了一句：“想玩黑手党游戏不能够找大人哦！”
完全是长辈的口吻。
郁凌是真的不知道眼前的青年至少已经二十岁了吗？
并不是。
他完全是觉得对方这暴脾气很有趣，想要逗一逗罢了。说起来，阿劭也是这样暴躁的性子，不过伪装得一直很好，不像眼前这人，一看就知道脾气不好。
中原中也的脾气的确很不好。
小朋友个鬼啊摔！
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中原中也就觉得这个外国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堪比太宰治那只青花鱼——在讨人厌的天赋上完全不分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