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从信看了一眼眼睛红通通的、一副要哭模样的小弟,叹了口气,驱马上前,对这次被派来护送霍姝回京的卢侍卫道:“卢侍卫,辛苦了,路上小心。”
卢侍卫沉默了下,方才说道:“三少放心,属下素来很小心。”然后看向正和虞家兄弟道别的某位表小姐。
虞从信咳嗽一声,说道:“路上辛苦了。”
卢侍卫继续沉默。
随行的靖安侯府的黄管事在暗中打量这群护送七小姐回京的虞家军出身的侍卫。
他们精神十足,下盘极稳,显然都是武功不俗的练家子,不由得暗暗吃惊,再次肯定霍家这位七小姐在虞家受宠的程度,不然虞家不会派这支精悍的侍卫队她护送回京。
马车车队缓缓而行,霍姝身体探出马车,朝着站在山坡处目送她离开的虞家兄弟们一直挥手,直到再也看不到,方才闷闷不乐地缩回马车里。
随行的樱草和艾草见她心情低落,忙不迭地安慰,樱草甚至从暗格里拿出让郭大厨忙活了一个晚上熬制的各色美食,搁放在雕红漆山茶花的九攒盒里,摆成花朵的类型,分外好看。
“小姐,昨日郭大厨得知您要回京后,就开始在厨房忙活了,直忙到今儿早上。郭大厨原是想多做点让您在路上无聊时吃的,可惜现下天气热,东西放不久,只能吃个几天。”说着,樱草面上有些可惜。
霍姝拿起另一个攒盒里装着的一块姆指粗大的五香牛肉干,嚼了一会儿才将它吞下肚,惊奇地道:“这五香牛肉干是郭大厨特地做的吧?是他给的?”
樱草点头,“这次郭大厨可没有小气,奴婢当时看着,他将自己屋子里藏起来的牛肉干都给小姐带上了,省点吃的话,可以吃上一个月呢。”说着,忍不住掩唇而笑。
郭大厨的手艺不错,特别是制做各种肉干的口味更是一绝,可惜他嫌麻烦,一向不太爱动手做这些,难得动手做时,数量都不多,除了孝敬主子们的外,就给自己留一些慢慢地吃。
霍姝自小就喜欢郭大厨做的各种肉干,可惜她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虞老夫人怕她吃太多肉发胖,而且口味太重脸上容易起痘,就不准她吃太多,隔三岔五才允许她吃一些过过嘴瘾罢了。
果然,美食能让人心情愉快,霍姝的心情终于好了许多。
只是她高兴一会儿,就有些得意妄形了,见路上无聊,拿出叶子牌准备和两个丫鬟打牌以紫来打发时间。
艾草幽幽地道:“小姐,老太爷现在身体也不知道如何了。”
霍姝忙露出一副哀容,沉重地道:“只盼着他老人家这次能挺过去。”
樱草也忙低下头,努力反省自己,出门在外,不能再像在虞家时一样得意妄行。
待到晚上一行人去驿站打尖歇息的时候,霍家随行的管事过来请安,看到神色肃穆的霍姝,心里不由得暗暗点头,觉得这位七姑娘不愧是霍家的姑娘,虽然在虞老夫人身边养大的,但现下规矩看着是不错的。
他这次奉命前来接七小姐回京时,也是将七小姐在平南城虞家的情况了解一番的。
虞家是行伍出身,将门之后,又偏居平南城,自然不能和京中的侯门世家的规矩相比。除此之外,这位虞家的这位老夫人更是个厉害的,她也是将门之后,年轻时更是位须眉人物,曾得过先帝曾亲口称赞。
七小姐极得这位虞老夫人的宠爱,据闻在虞家的地位和虞家的小姐一样,可见是个得宠的。原以为会被养成骄娇粗暴的脾气,可两次接触,却是个极为规矩守礼的。
进到歇息的厢房,霍姝终于松了口气,忍不住揉了揉脸。
现在外祖父还不知道情况如何,需要摆出一副为他忧心的模样,可她实在是伤心不起来,又不能给人把柄,只能一直绷着少说话,免得漏馅。
洗漱过后,扑到床上,霍姝翻个身就睡了。
第二天,依然是在赶路。
因为是赶着回京,自然不能慢悠悠地走,这就辛苦了随行的几个丫鬟婆子。
霍姝这次回京,因为时间太赶,只带了四个丫鬟和一个嬷嬷,丫鬟是樱草和艾草这两个大丫鬟和桃红、柳红两个二等丫鬟,嬷嬷是奶大她的邬嬷嬷,艾草和樱草、邬嬷嬷等都是妥贴人,是虞老夫人放心的。
虞老夫人也觉得只带这么点人回去,少不得委屈了外孙女,可惜因为霍老太爷病重,自然也不能讲究那排头,只好先委屈外孙女了。
霍姝倒是适应良好,并没有叫一声苦和累。
如此日夜兼程半个多月后,眼看着还有几日便可到京城时,突然下起了大雨。
这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时大时小,天色一直昏昏暗暗的,不见转晴,连累得一群人也只能暂时借住在驿站中等待雨停。
霍姝他们第一日顶着瓢泼大雨来到驿站时,被告知驿站已经住满人,没办法腾出地方给他们休息。倒是距离驿站三十里外还有一个城镇,可现下天色已晚,倒是不好再继续赶路。
卢侍卫冷冷地看向驿丞,“不是还有一个无人居住的院子么?”
驿丞面露为难,说道:“那处院子长公主府定下的。”
卢侍卫心中微动,“是哪位长公主殿下?”
“泰宁长公主殿下。”驿丞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叹了口气,继续道:“若是可以,小人也不敢为难你们,可泰宁长公主府的管事前些日子曾派人过来通知,近段时间长公主府的家眷将要上京,要小人将那院子备着。”
卢侍卫眉头蹙得更紧了。
现下天色已黑,又下着大雨,明明有个空院子可以入住,却因为长公主府的原因不能入住。偏偏长公主府的家眷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空在那里不给人住,哪有这种道理?
卢侍卫看了一眼外头的雨幕,担心夜雨天路滑,会出什么危险,实在不愿意此时上路。
正想着有什么折中的法子时,突然见从里头走来一个神色冷淡的男人,卢侍卫认出这是那位聂公子的随从——元武,几个月护送表小姐去云州城的路上见过。
后来才知道,那位得他们表小姐出手相助的聂公子原来是卫国公世子,身份矜贵着。
“卢侍卫,许久不见了。”元武客气地拱手道。
卢侍卫回了一礼,不动声色地看着元武。
驿丞看到元武,态度非常恭敬了,甚至可以说恭敬得有些谄媚,等发现元武竟然和卢侍卫是认识的,心里不禁暗暗喊糟。
果然,就见元武和卢侍卫寒暄几句,转头对驿丞说道:“我家公子说了,事情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既然是他们先来,那院子就让他们先住进去吧,这大雨天的,哪里能继续赶路?”
驿丞听到这话,心中暗暗叫苦,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一个小小的驿丞,这些贵人一个都惹不起,若非是泰宁长公主府的管事亲自来传话,他也不会在这种大雨天的拒绝对方入住,哪里想到那位今儿入住驿站的卫国公世子竟然会出面。
当下驿丞忙应了一声,亲自带人去将虞家的车队恭恭敬敬地迎进去。
卢侍卫朝元武拱手,说道:“这次多谢元兄弟了。”
元武笑眯眯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卢侍卫也赶紧去换了身湿衣服罢,省得生病了。”
卢侍卫一行人顶着风雨过来,身上的衣物湿嗒嗒的,当下也没有再客气,客气几句就离开了。
等虞家的车架和人都安置好后,元武看了一眼诚惶诚恐的驿丞,倒没有怪他,问道:“那院子可是为泰宁长公主府留的?”